离开皇宫后,月下眠勉强结束了在王承畴的小宅子里的“隐居”生活,不得不回安亲王府待着,因为新科进士的拜帖已经攒成了一座小山,钟叔提醒说,他若再不接见各位进士,朝中又该传出“安亲王殿下目中无人”的闲话来了。
月下眠不乐意了,难道本王与白马公主共居一府就不会传闲话了吗!难道本王的清白就不怕有损吗!
钟叔摇摇头,认为像月下眠这种有过未婚妻且府中已经住进至少三个女人的人已经没什么清白可言了,损无可损。
月下眠当即破罐子破摔,包袱款款搬回了安亲王府。
他以为这次回家会和从前一样悄无声息,府中众人依旧安之若素地做着自己手里的活计,顶多给他一个“殿下您回来了”的问候。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月下眠着实被在安亲王府前的小广场排好队形恭迎他大驾的众人吓到了,一眼望去,除了白马公主站姿优雅比竹竿还笔直外全是黑压压的后脑勺,还有震耳欲聋的问候声,“恭迎殿下回府!!!”
月下眠此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他内心的惊恐,一脸问号的看着笑容端庄甜蜜的白马公主:“……”你笑得那么甜就不怕得龋病?
白马公主对自己亲手训练出的人和他们造成的视听觉效果感到非常满意,她上前几步,欲挽住月下眠的手臂,却不料月下眠身手竟突然间变得十分灵活,“咻”的一下就躲开了,这让她很尴尬。但大庭广众之下,为了维护形象她不能如何,只好保持微笑,温温柔柔的说道,“殿下回来了,我们快进去吧。”
谁跟你“我们”!
月下眠又往旁边闪了闪,拉住雪清欢的手说道,“清欢,我的眼睛还有点看不清,你扶我进去好不好?”
雪清欢疑惑的问道:“刚才不是好的?”
众人看向月下眠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妙不可言的深意,目光相互交流间,大家都知道了“那个人又在找借口占雪姑娘的便宜”。
月下眠尴尬的沉默了:“……”这次真的不是这个目的,本王该说什么才能挽回一下形象?
明顺干干一笑,道,“殿下这次出门是找神医治眼睛去了,见效比较慢,所以还是有点模糊的哈……”这是我目前为止扯过的最没水平的犊子了。
白马公主的脸色尤其不好看,心道你刚刚躲我躲得那个动如脱兔,现在眼睛又不好使了?!又开始扮演静若处子了?!故意的,一定是故意要让本公主下不来台!
“清欢~我是真的看不清~”月下眠竟然开始不要脸的撒娇,挠着人家的手心缠着人家扶自己回府。
雪清欢表示不信,牵自己的手牵得那么精准竟然恬不知耻的谎称自己眼睛看不见,而且出门找的明明是月下娅而不是什么神医,如果真的要治眼睛的话,当初在雪氏山庄的时候就可以向红衣阁求医但他却没有提出申请,方才也没有毒物的气味……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为什么要谎称自己眼睛看不清?
雪清欢深深地怀疑“眼神不好使”只是此人为了躲避白马公主而编出来的理由。
月下眠感动哭了,谢谢你终于理解了本王的意思,皇天后土在上,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众目睽睽之下,雪清欢搂着月下眠的腰腾空跃上屋顶,从众人头顶掠过,像一双比翼鸟似的瞬间消失在远处楼阁间,衣角飘飞时带起的风拂乱了白马公主卷曲的头发。
“好,雪姑娘漂亮!”众人“呱唧呱唧”鼓起小巴掌,一如既往的活跃着,仿佛从未改变过。
“放肆,当众喧哗成何体统,还不快快退下。”戴紫色头纱的侍女扶着白马公主的手臂,厉声喝道。
切~~~
众人瞬间收声,撇着嘴巴作鸟兽散,心道本来殿下和雪姑娘回府是多令人高兴的一件事,生生被这公主扫了兴致,心情顿时不美妙了,不想干活想罢工了……
被抛弃的明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在白马公主杀人一般的目光盯视里缩得像个小虾米。
“作为殿下身边最得力的内侍,岂能让人随意靠近殿下,殿下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白马公主冷冷说道。
明顺喏喏点头:“担不起担不起……”
“既然知道担不起,竟还放任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接近殿下,看来你是明知故犯了?”
白马公主眼神示意了紫色头纱的侍女一番,便见那侍女从手腕上解下长鞭,狠狠地在地上一甩,响起“啪”的一声,在明顺脚边溅起薄薄的一层尘土。
不得了了啊,这是要打人了啊!
明顺抱头嚷道,“小雪没有不三不四,小雪今年十九了。”
白马公主问号脸:“什么?”
趁主仆三人面面相觑的空隙,明顺一溜烟儿窜进了王府里,紫头纱的侍女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喊着他的名字让他站住,明顺暗暗“呸”了声,向着明台锦安跑去,心道,没有殿下的命令,我就不信你能闯进来打我!
然而,白马公主就是那般畅行无阻的走进了明台锦安的大门,活生生的嫉妒红了名花和吴淼淼的眼睛,吓坏了明顺,惊呆了月下眠。
“小雪救命……”明顺像个小耗子似的“滋溜”一下躲到雪清欢的身后,狐假虎威地瞪着白马公主和那两位戴头纱的侍女。
“谁让你进来的?”月下眠瞟了她一眼,默默地为自己吃饭慢后悔了一下,他放下筷子道,“明顺,去把王承畴喊来,本王倒是要问问他怎么巡的府、看的门,长安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谁都可以乱入!”
白马公主岂能听不出来月下眠言辞中的讽刺之意,心生闷气之余却还得故作仁慈的给他解释,“不用去了,是小九自己要进来的,王统领不敢以下犯上,与他无关,还请殿下不要追究他的责任……殿下不请小九坐下吗?”
“不好意思,没有你的位置了。”月下眠点着绕桌一圈的圆凳,拒绝得理直气壮,“这是‘毒医圣手’乔上虞乔大神医的位置,他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不能不给他留一席,他不高兴了可是会下毒的。这是雪清欢雪姑娘的位置,清欢乃是千年世家出身的贵女,朝野上下无不知其名,其嫡亲祖父乃先皇挚友、父皇老师,不可不留一席。这是明顺明小公公的位置,明顺是本王的贴身内侍,十数年来勤勤恳恳忠诚无比,应当留一席。啊,公主果然不方便入座,还是请回吧。”
有来路不明之人的位置,有两个奴婢的位置,竟然没有本公主的位置,本公主居然还比不上三个蚁民,真是欺人太甚!
白马公主气得脸色涨红,语气急冲冲的质问道:“殿下,本公主乃是贵国陛下钦点的安亲王妃,是殿下即将明媒正娶的妻子,本公主代表的是两国联姻,殿下这样侮辱本公主,是不把白马国的尊严放在眼里吗?”
是的,你真相了,傻孩子!
皇帝陛下的心思路人皆知,就你不知道!
月下眠向她伸出手来,白马公主心中一喜,以为月下眠将她的警告听进了心里,因此想要扶她入座讨好于她,她欣喜的抬起手,却不料那人竟问道,“你有父皇赐婚的圣旨吗?或者钦点你为安亲王妃的圣旨也可以,嗯……两国联姻的国书也是有效的。”
这个真没有,白马国主只给皇帝陛下写了请婚的国书,但皇帝陛下并没有写下赐婚的国书,只是口头说要再考虑,但也默认了白马公主住进安亲王府的行为,所以这事说起来有很大的破绽可扒,而月下眠正是这样一个喜欢扒别人破绽的人。
白马公主的手一僵,讪讪的收了回去,摇了摇头,“陛下没有给小九圣旨,但陛下是亲口向小九允诺过要小九做安亲王妃的。”
啧啧啧,你太傻了!
月下眠继续问道,“那你有父皇的口谕吗?如果是手谕就更好了。”
口谕是什么?
手谕又是什么?
白马公主一脸懵比的看着月下眠,摇了摇头,“没有。”
什么都没有那真是太好了!
月下眠难以抑制内心的欢喜,他起身将白马公主请到上座。
看到白马公主突然明媚活泼起来的表情,大家方感觉她还是年前在白马见到的那个活泼开朗的九公主,而不是现在这样既端庄又有城府的联姻公主。
“公主,你既无国书圣旨有无父皇手谕,因此本王不能娶你为妻,”月下眠看着白马公主骤然变得阴郁又可怜的小脸,不带停顿的说道,“公主千里迢迢远离家乡必然是件极为辛苦的事,前几日本王因春闱和眼疾之故离府外居对公主多有怠慢,本王心中实在不安,公主劳心劳力替本王磨砺家仆,本王亦感激不尽!既然公主远来是客,本王作为主人自当尽地主之谊,务必要让公主感到宾至如归!公主所居之处尤为逼仄,本王让钟叔将西三殿的客房收拾出来请公主入住,西客房向阳,宽敞明亮,最适合公主不过。明顺,快带公主去西三殿,请公主早些歇息。”
完全插不上话提意见的白马公主只想大哭一场——好不容易力排众议住进了青晖阁,谁要去西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