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船正在离开海岸,沃斯顿紧紧皱着眉头,两根眉毛几乎要拧到了一起。
“沃斯顿,你得帮我一下,我从没开过船。”陈塘被复杂的帆绳搞得焦头烂额,木船在他的驾驶下竟不停的在水中打转。
沃斯顿手扶着船舷慢慢走过来,此时大老板已经回到了那条隧道里,海岸上空无一人,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头顶盘旋的秃鹫,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
“真不可思议,他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放我们走了?”沃斯顿伸手抓住一根帆绳,稳住了船身。
“我同你一样也有这种疑惑的想法,但是你看到了,我们现在就在大海上,已经获得了宝贵的自由。”
“也许他在船底敲了个洞,一旦开到海上海水就会从洞里灌进来,那时我们就沉到水底去了。”
“不可能,如果他想杀死我们何必这么麻烦,甚至我认为他根本不需要知道那把匕首在哪里,只要能够使我们无法活着说话就能保证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了。”陈塘觉得沃斯顿有点太多疑了。
沃斯顿想了想,还是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也许吧…”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可能是被自由的喜悦冲昏了头脑,陈塘竟放松了那种野兽般的警惕心和对危机的敏锐感官,他并没有意识到此时一股危险正在悄悄的朝他们靠近!
他鼓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摸索出如何操控帆船的方法,这还是在稍微有点经验的沃斯顿帮助之下。
但这时候风却突然停顿了,没有了从海上吹来的风,木船显然没有了任何动力,除非他们拿着那种五六米长的大浆在水上划动。
看看不远处海岸边上海水的高度,已经有了退潮的迹象,和刚才比起来,海平面显然下降了大概二三十厘米。
“我们得趁退潮之前把船开出海岸线,”陈塘仔细观察了一下水面:“福瑞斯特临走前说过,窒息海岸一旦开始退潮,木船就会搁浅在沙滩上,到时我们就只能被困…”
“等等,你刚才说‘窒息海岸’?”沃斯顿突然打断了陈塘的说话,吃惊的抬起头来:“他告诉你这里是…窒息海岸?”
“有什么问题吗?”
沃斯顿低下头,陷入了沉思,几秒钟后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看到他的神情,陈塘知道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难道你的助手没有告诉过你窒息海岸的恐怖传说吗?”他突然这样问道。
“维里克从没跟我提起过这个海岸。”陈塘越来越感到迷惑,他不明白沃斯顿为什么一听到‘窒息海岸’四个字就显得如此震惊。这说明大老板对陈塘所说的话和对沃斯顿说的话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版本,至少他没有告诉沃斯顿带他们来的这片海滩就是‘窒息海岸’。
“沃斯顿,到底怎么回事?”
沃斯顿的声音在颤抖,眼中露出了不安的神色:“在战争之手的奴隶当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每当窒息海岸的潮水退却时,食人海怪弗拉特伍兹就会出现,它是旧日支配者无目之蛇流放到人间的化身,专门为它收集绝望者的灵魂…”
“得了吧沃斯顿,你居然信这个?”陈塘打了个哈哈,走到船头开始摆弄轮舵。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但的确有很多不听话的奴隶失踪了,这种事不可能空穴来风。”沃斯顿越说越玄乎,甚至连他自己都害怕起来。
一个像他这样经历过无数生死的角斗士,居然也会被这种小儿科的恐怖故事吓到,陈塘感到很无奈。
他叹了口气,回答:“福瑞斯特想搞死一两个不听话的奴隶还不是小菜一碟,他何必要大费周章的把人带到这地方来杀死呢?”
“因为无目之蛇需要祭品!”
“祭品?”陈塘愣了一下:“你是指我们就是祭品吗?”
“先给予希望,再毁于绝望,这样死掉的灵魂才最能让无目之蛇感到称心如意,”沃斯顿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嘶哑:“不瞒你说,曾经有个当过海盗的角斗士与我说过,船只在海上航行时,最可怕的不是狂怒的暴风雨和邪魅的海妖,而是旧日支配者无目之蛇近乎贪图无厌的索求,为了能够平安穿过血腥之海,水手们必须自愿把祭品献给食人海怪弗拉特伍兹,以便祈求无目之蛇的保佑。”
“如果真是这样,福瑞斯特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旧日支配者是旧世界里的邪神,只要福瑞斯特能够满足它们那贪婪的邪恶**,无目之蛇就会相应的给予他一部分力量,这种力量很难抗拒,我想…这也正是他想要把我们作为祭品送给弗拉特伍兹的原因。”
旧日支配者这个名词陈塘曾经从蓓儿口中听她说起过,亚特兰山脉的原生穴居地精就是这种邪神的忠实信徒。
此时陈塘托起下巴,仔细思考着沃斯顿的话。
一旦当他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的时候,那种慎密的思维以及野兽般敏锐的感官又再次回到了他身上。
陈塘抬起头,天空的秃鹫依旧在盘旋着,周围的海平面上安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但他突然感觉到,这种表面的平静之下却隐藏着一个可怕的危机!
一条绿色的巨蚺忽然静悄悄的从他们的船底掠过,丝毫没有激起一点波浪。
陈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有点不安的跑到船舷一侧,低头朝水里看去,看起来什么都没有。
但突然船体晃动了一下,一些蠕动着的绿色的鳞片映入了他的眼中,陈塘的瞳孔正在收缩,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怪物!
这时候船体开始晃动,一个巨大的漩涡开始在船体下方形成,双桅船猛地震荡了一下,竟开始在原地急速的打起转来,陈塘和沃斯顿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搞得措手不及,顿时摔倒在甲班上!
“海怪…弗拉特伍兹!碎脊,那个就是海怪弗拉特伍兹!”沃斯顿惊恐的叫起来。
“可恶!”陈塘狠狠诅咒了一遍福瑞斯特的祖宗十八代,扶着船舷走向高层甲板的平台上,那里有一架猎鱼用的大型鱼叉发射器,很显然这本是一艘猎渔船。
鱼叉发射器并不能调整到击中弗拉特伍兹的角度,不过陈塘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此。
他转过发射器的头,将上面绷着的鱼叉对准了窒息海岸线上的一块大石头,‘砰’的一声巨响,鱼叉呼啸着飞出去,直接在岸边的石头上击穿了一个洞,鱼叉尾部绑着的绳子在船体的拉动下被绷成了一条直线,牢牢的把船和海岸连了起来。
顿时木船不再继续打转了,但漩涡越来越剧烈,船体正不断的往下沉。
“快,沃斯顿,快沿着鱼叉爬到岸上去!”陈塘大声吼道。
“你先走,我来断后!”
“开什么玩…”陈塘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轰隆隆的一声巨响,海怪弗拉特伍兹绿油油的躯体猛地从水底弹起来,高高越过了船体。
陈塘和沃斯顿几乎被这一幕惊呆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他们两人高高仰着脖子,看着海水像弹珠一样溅起来,随后和弗拉特伍兹的身体一起重重落下!
轰!将近六米长的船体竟在刹那间被砸作两段!
随着巨浪飞起,陈塘和沃斯顿被这巨大的力量高高掀飞,和无数船体的碎片一起落入了水中。
沃斯顿从水底冒出头,顺手抓住了身旁的一块木板,但是他环伺一周,居然没看到陈塘的人影!
此时弗拉特伍兹直径达两米的躯干从沃斯顿身下游过,那身绿油油的鳞光忍不住让他毛骨悚然,沃斯顿不惧怕面对一支三百人的战争小队,却唯独对这种海怪心生畏惧。
他拼命爬到木板上,不愿让自己的四肢继续泡在深蓝色的海水里。
弗拉特伍兹在水下涌动,巨大的带有绿色鳞片的躯体像海中的皇带鱼一样灵活扭动着,它游到漩涡中心,然后露出了那颗几乎有房子大小的头!
它似乎在寻找什么,不断的转动那颗巨大的蛇头左右摇摆着。
沃斯顿死死抓着木板,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苍白,被海怪碾成两段的木船碎片正被漩涡往中心点吸进去,沃斯顿浮动的木板同样会被漩涡吞噬。
就在他感到绝望的时候,忽然一根绳子从他身后丢了过来。
“到我这里来,沃斯顿!”陈塘的声音响起。
沃斯顿转过头,看到陈塘正站在剩下的半截船体上,手上拿着一段长长的绳子,这根绳子就是一开始被他弹射出去的鱼叉上携带的那根。
他挥了挥手,尽量压低声音:“抓住绳子!”
沃斯顿再次跃入水中,陈塘拽动绳索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但这时弗拉特伍兹灯泡一样的眼睛猛地转过来朝陈塘看了一眼。
那种渗入骨髓的寒意立刻就传遍了他全身!
海怪一下子沉入水底不见了,但一条绿色的轨迹正迅速的往沃斯顿蔓延过来,沃斯顿拼命摆动四肢,双脚溅起了一片水花。
陈塘则咬着牙,两条手臂一刻不停的拽动着绳子,总算在海怪追上沃斯顿之前把他拉到了木船的残骸上。
“天,我以为你死了!”沃斯顿惊恐的叫起来。
“我在船舱里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是几桶炸药!”陈塘冷笑了一下,可能是福瑞斯特临时把这艘船拉过来的时候来不及把炸药搬走,也有可能是他本来就想用这些炸药把船炸沉,所有把炸药给留下来。
但无论如何,这正好给陈塘创造了机会。
他拔开炸药桶的塞子,拉住了一根长长的引线,随后陈塘从破败的船舱里找出两把铁器,相互撞击了一下。
当的一声,一阵火星爆发出来,登时就点燃了引线!
“沃斯顿你先走,看我怎么炸烂它!”
“我…我留下来帮你。”
“别浪费时间了,尽量往岸上游!”陈塘一把将沃斯顿推入海水里,自己则举着炸药桶狠狠丢向了食人海怪弗拉特伍兹。
连接绳子的鱼叉仍钉在岸边的石块上,沃斯顿一边扯着绳子一边奋力往前游。
身后传来了‘嘭’的一个巨大的爆炸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海面上火光冲天,陈塘投过去的炸药已经完全炸开来,把一些浮在水上的木板都炸碎烧着了。
被剧烈的爆炸波掀起的海浪向着海岸激荡过来,这反而加快了沃斯顿朝前游动的速度。
与此同时,窒息海岸上的潮汐也开始了涨退,海水正在慢慢往下降,已经有一些沙子从海平面下露了出来。
那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腥红色的沙子,像血一样红!
沃斯顿又向前游了十几米,这时候海水退潮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些隐藏在海水底部的人类遗骸露了出来,这片因退潮而裸露的沙滩上竟随意的散落着数以百计的人类尸骨!
如果仔细观察这些尸骨就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它们所有人的脊椎骨都是断裂了的!
沃斯顿来不及细看,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艰难的爬到了岸上,而此时,陈塘则仍站在那半截断船上和食人海怪弗拉特伍兹做着殊死搏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