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蒙兽幼崽的惨叫就像溺水者无力的呻吟,这群卑鄙的沼泽鼠在向陈塘发起攻击的同时,也开始撕咬起幼崽的身体。
幼崽无力的抵抗着,却完全没有用,沼泽鼠尖锐的牙齿足以穿透它还没有成型的皮肤,鲜血已经染红了它身下大片的土地。
“混蛋,住手,快住手!”陈塘被震惊了。
但他却无能为力,他的体力消耗巨大,握剑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饥饿的沼泽鼠不断蚕食着比蒙幼崽的身体,每一次撕咬,都会从它身上扯下一块血淋淋的肉块。
这就是大自然真正的面目。
残酷却又无可奈何。
“如果我会一点魔法就好了…”陈塘绝望的看着濒临死亡的比蒙幼崽,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始终也要死在这里,也算是一种赎罪吧。
“不过…死在一群沼泽鼠的手中还真是憋屈啊!”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已经放弃了抵抗。
这时候一只阴险的沼泽鼠悄悄的出现在他背后,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它的尖牙上,依稀还能看到一些尚未吞下肚去的动物内脏,它低沉的咆哮一声,突然两腿一蹬,闪电般扑向陈塘!
陈塘转过身,但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沼泽鼠那一排碎石一样排列着、又尖又细的尖牙,以及尖牙下腥红色的牙床…
如果看得够仔细,他甚至还能看到那上面居然还挂着一些人类的残骸,头发或者其他什么。
“就这样要死了吗?”陈塘苦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如果他使用地狱三头犬领主克洛玛古斯传授给他的绝技‘黑暗爆步’,可能是可以躲开这一击的。
但使用爆步就必须借助黑暗力量的驱使,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他不愿意被黑暗的力量所操纵!
陈塘叹了口气:“再见了霍恩,我的好朋友,再见了,安妮蓓儿…”
他已经深深的闭上了眼睛,然而这时,突然‘嘭’的一下,一个猛烈的撞击声传来,随即陈塘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好朋友,永远不要跟我说再见,这种事情你最好连想都不要想!”
‘这是…霍恩的声音!’陈塘猛地睁开眼,果然看到霍恩和蓓儿居然就站在他跟前,大猫的爪下还摁着一只沼泽鼠,咽喉已经被他咬断了。
“霍恩,真的是你?!”
霍恩轻轻点了点头,顺带着还悠闲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毛发:“除了我,这黑暗森林里可没有谁是你的朋友了,伙计。”
陈塘感觉鼻子有点酸,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但就算这世上最动听的语言,也无法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谢谢你,朋友!”
“集中注意力,好朋友,我们还有一大群猎物要对付,作为一个优秀的猎手,你怎么可以放任自己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里,甚至连抵抗的意志都没有了?”
霍恩像一位严厉的老师一样训斥着陈塘。
不过陈塘却一点也不生气。
“你受伤了,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蓓儿走上来,用仅会的几个神术简单处理了一下陈塘身上的伤口。
他被沼泽鼠抓得遍体鳞伤,伤口像树皮一样向外翻了出来。
用了几次治疗神术之后,伤口稍微得到了一点缓和,至少不再那么痛了。
嗷!这时比蒙兽幼崽的哀嚎像一把巨锤锤击着陈塘的胸膛,他猛地抬起头,看到幼崽躺在血泊里,几乎奄奄一息。
他的目光突然间变得炽热起来,好像战斗的**一下子又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腔。
“来吧,你们这些杂碎,用你们的爪子来把我撕碎去喂狗,如果你们有这个本事的话!”
嘶!嘶嘶!这种挑衅的语气似乎激怒了沼泽鼠,它们呈扇形从山丘上慢慢靠近,凶暴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丝怨毒的目光。
但现在陈塘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也有并肩作战的伙伴!
霍恩咆哮一声,闪电般扑入沼泽鼠群中,顷刻间就响起了沼泽鼠凄惨的惨叫声。
“跟紧我,我们杀上去!”陈塘咬着牙说道。
“别担心我,我能保护好自己。”她手中牢牢的握着那把防身用的匕首,脸色坚毅。
陈塘点点头,突然转过身,全身力量已经集中到了一点,就像钉子钉在木板上,他猛地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直接轰碎了一只扑上来的沼泽鼠。
刹那间鲜血四溅,沼泽鼠在这一击之下竟碎成了五六段!
陈塘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手,这就是兽击的力量吗?
显然蓓儿也被刚才的一击震惊了,她呆了一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有了霍恩和蓓儿的加入,接下来的战斗就轻松了很多,在杀死将近三四十只沼泽鼠后,这群凶残的狩猎者开始像潮水般后退,一旦沼泽鼠的族群在战斗中损员超过三分之一,它们就会选择退却。
因为沼泽鼠这种异兽在数量锐减的状态下,极容易遭到其他异兽的攻击。
这种情况下,它们的死亡率将会达到惊人的程度。
山丘上到处躺满了沼泽鼠血淋淋的尸体,不过陈塘现在没有心情打扫战场,他直奔比蒙兽幼崽。
幼崽的哀嚎已经变成了呜咽,它全身上下至少有超过一百多道伤口!
每个伤口都是一块被咬掉的肉,但即使在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情况下,它依旧艰难的活着,一双绝望的眼睛里带着让人无法直视的憎恨和怨毒。
它的目光似乎从来都没有从陈塘身上移开过。
“蓓儿,我求你帮我救救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它…它快要死了…”陈塘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哀求道。
“它伤得太严重了,我…我没办法救活它…”蓓儿试着用了几次神术,却没有任何效果,反倒消耗了她大量的魔力:“对不起…”她脸上带着歉意。
幼崽挣扎想站起来,一直不停的想用嘴来撕咬陈塘。
这种极度的仇恨引起了霍恩的注意,作为一只纯正的异兽,他能感觉出幼崽目光中的仇视。
“好朋友,你究竟对它做了什么,为什么这只比蒙兽幼崽看你的眼神里充满了憎恨?”
“我…杀了它的父母…”陈塘低下头,叹了口气。
“是为了得到比蒙兽体内的兽核吗?”霍恩皱了皱眉问。
陈塘痛苦的摇了摇头:“我就像一个强盗,带着人闯入了它的家,杀死了它的父母,洗劫了它的财富,临走前还一把火烧毁了所有的东西,霍恩,我…我感觉自己是个罪犯!”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连我也无法原谅你,好朋友,”霍恩顿了顿,抬起头说:“不过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喜欢随意杀戮的人,你是个猎手,而不是屠夫。”
猎人选择杀戮,是为了不断挑战自我、征服自我,而屠夫只是纯粹为了满足自己的杀戮**。
这两者看似相同,实则完全不一样。
如果一个人没有节制的杀戮,只会沦为暴力的奴隶,就像地狱三头犬克洛玛古斯所说的,拥抱黑暗的后果就是成为黑暗力量的奴仆,那绝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杀死比蒙兽的应该是那群冒险者吧?”霍恩沉声问道。
陈塘点了点头:“但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虽然比蒙兽不是我亲手所杀,却是因为我的缘故而死,这就和我杀的没有两样,我…我双手沾满鲜血!”他难过的低下了头。
“你至少尽力了,为了救它,你不惜和一整个沼泽鼠族群为敌,你已经弥补了犯下的错误。”
“我能弥补吗…”陈塘抬起头,不确定的看着比蒙幼崽。
此时蓓儿慢慢走上来,水一样的眼睛慢慢抬了起来,像是一种安慰。
“其实你用不着自责,”她说道:“每个人都会犯错,光明诸神说,凡人生来有罪,我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错误,人生只不过是一段不断赎罪的旅途,只有那些把罪孽赎清了的人,死后才能得到真神的眷顾。”
“你是说我死后不能上天堂,只配下地狱吗?”陈塘苦笑着问。
蓓儿摇了摇头,非常认真的看着他:“地狱有边、天堂无疆,下地狱的不一定都是坏人。”
陈塘愣了一下,蓓儿的话让他想起了佛教中的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曾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也许,这才是一种真正大彻大透的悟性吧。
幼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出一声哀嚎,声音中带着极度的痛苦。
霍恩围着它转了一圈,突然扑到它的身上,一口咬断了幼崽的喉咙。
“霍恩,你干什么…”
“它太痛苦了,好朋友,如果你真的想帮它,结束它的痛苦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是…或许它还有得救…”
霍恩摇了摇头:“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任由它痛苦的活着,只会成为其他异兽口中的食物,它们会像沼泽鼠一样活生生的把它吃掉,这就是黑暗森林的规则,弱肉强食,弱者的命运要么成为猎物、要么被强者杀死。”
事实上霍恩的话没有错,陈塘也懂得其中的道理,只是杀死弱者并不能给他带来精神上的成就,反而会成为一种负担。
因为欺负弱者不值得光彩,征服强者才能升华自身。
幼崽虽然已经死了,但它临死前的眼神却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陈塘的脑海里,他第一次明白,连动物都会有那种仇恨的目光,竟是那样的强烈!
如果说这是一根鱼刺,那陈塘就是被那根鱼刺卡住了喉咙的病人。
鱼刺卡在喉咙里没办法咽下去,拔出来却又痛得无法忍受,就像蓓儿所说的,也许唯一能够让自己的心灵平静下来的办法,就只有赎罪一条路了。
他只能把赎罪来当作酸液,慢慢的把这根鱼刺融化,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能好受一些,才能更加的坦然处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