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关空了,大陈的塞北屏障撤了,但抄家终于可以继续了,这只是恶梦的开始。抄家的第一步是查帐,大陈的钦差所能查的也只有周万通留下的几本帐册。周万通的帐真的做的绝无半点破绽。官方的帐目查不出问题只能查私帐,而这最终打开了地狱之门。天行的私人帐目证明这位大陈的二品大员,最年青的元帅拥有着清教徒般的禁欲。十二年间,天行没有买过一寸田产,没有一个姬妾,甚至家中抄不出十两银子。当然天行一年的奉禄就有一万两,不过最终查明这些钱全都被他寄给他认养的二十几个死去部将的遗孤。最后他们挖地三尺终于找到了天行厨房的菜帐,而这只能证明天行的清廉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堂堂的二品元帅日食不过糙米,佐餐的是最便宜的菜蔬,连肉都很少吃。这种苦行僧式的生活天行竟过了十年。据说当时查帐的人看了之后宁死也愿意再干下去了。大陈的第一路钦差颜体国的得意门生户部侍郎方广生最后去书给他的老师说他不想做千古罪人,不久就悬梁自尽了。第二路钦差是断启贤的侄子刑部部曹断滔,这位断大人聪明些,一样找不到罪证,竟自己抱了一堆珠宝来栽赃。这位断大人大约翻的太匆忙,连他老婆陪嫁的金钗也带上了,不想这钗是御赐的,立马露了馅,自己进了大牢,引的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长安,勤政殿御书房内。酒色过度已让才五十岁的英宗老的像六十,不过今天他怒形于色,仍然是皇威逼人。断启贤与颜体国跪在地上,英宗一把把一大摞奏章砸在他们身上。
“看看,看看。又是万民折,这是甘肃一道八十个地方官的联名上书。都是求情的。我大陈才几个省,二十四个,这是第二十三份了。一群废物,连个不到三十的黄毛小子都对付不了。”
可怜断启贤与颜体国除了连声称是别无他法。最终,迫于朝野的巨大压力天行只是被连贬十六级,从二品的大将军贬为一个从九品的县令,贬到了镇海。但这件事直接影响了历史的走向,天行因之而声名大振,被视为岳飞岳武穆式的人物,天下景仰,威名之盛竟超过了大陈的开国太祖轩辕靖华称海内无二。潜龙勿用,下一卦就是飞龙在天。
大陈天佑三十一年,距天行被罢官已过去了三年。这三年间无论朝廷江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就在天行被罢官后的一个月,已回到江南的慕容天豪应漕帮之邀单人独闯与漕帮为仇二百年的天水十三寨。慕容天豪一个人,一条枪,连挑天水十三寨十三位寨主,最后和大寨主何天玄大枪对大枪。何天玄手中一条一百三十斤浑铁枪,称的上一把好手,与慕容天豪大战。两人完全不是对拼招式,居然是对砸。最后慕容天豪倚仗深厚的内力一枪将何天玄浑铁枪震飞,逼何天玄立下重誓,天水十三寨即日解散,何天玄一生再不入江湖。
更出风头的是仇破天和秦益。仇破天投军之前做的最后一桩大案是单人力挑太行三十六刀。太行三十六刀是太行山近百年来最厉害的大盗,据说他们中刀最慢的一个可以在长安市上一到劈开七枚飞上半空的铜钱。结果一夜之间,他们尽数败在仇破天手上,被全部砍去了用刀的右手。十二年后这批人据说有练成了左手刀,在太行顶立下擂台公开挑战仇破天。
仇破天的刀来是一个风雪夜,漫天的大雪。刀三十六为仇破天送上了第一份礼物,一刀在空中划过,劈开了二十一枚铜钱,是十二年前的三倍。仇破天只是冷眼看着就像在看耍猴。三十六刀可不会客气,他们体会过仇破天的可怕。三十六人结成刀阵,十二人在内,应十二元辰,二十四在外应二十四节。刀阵悬转如风,将仇破天团团围住。没有半点慌乱,甚至不抬眼看一下。仇破天取出酒囊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当第一道晨光射到太行之颠的时候,仇破天的酒尽了。只是寒光一闪,仇破天身后的断风已经鞘,断风插在地上,是碧青色的,这不是大战之前的颜色,因为大战已没有必要。刀气轻易的划破刀阵,就在不远出处的一块卧虎石被立劈为二。最终仇破天下了山,三十六刀的尸体都被发现在山上,他们是自杀的。
秦益没有仇破天这样的血腥。他投靠天行前的身份是江湖近一百年来最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被九大门派追杀走投无路投靠天行庇护。离开居庸关他立刻一夜之间劫了开封十六家大户一百万两,然后在十天里在长安的妓院里花个干净。
江湖的势力已经开始重新分配,一双无形的手已张开。
但最大的变故在朝廷,是皇太子轩辕旻韬。已很少人还会去关注这个当今万岁的长子,人们倒更喜欢谈论他那个杀人不眨眼,喜欢戴青铜面具,战无不胜的二弟,和那个终日隐于深闺,传说中艳不可方的三妹。人们总是说,他不过是在太傅颜体国庇护下的一个花花公子。
但事实证明,历史常常不按人的预计出牌。人们应该想起一个人,一个十五年前的神秘人。武状元张韬,那个在高中后不久神秘失踪的张韬。大陈天佑十六年的武状元,那一科的榜眼就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刘靖风。刚好十五年前,轩辕旻韬有个化名叫张韬。
天行的罢官显然没有扭转大陈的运势,两湖大水频发,灾民流离失所。关中三年大旱,饥民以数十万计。大肆流行的瘟疫使遭飞蝗与洪水的两江百姓十室九空。最惨的还是两淮,在洪水之后,好不容易盼来一场大丰收,谁知天降飞蝗,自两江飞来的遮天蔽日的蝗虫所过之处吃光一切。朝廷倒是为灾民发放了九百万担赈灾粮,可惜它们一粒也到不了灾民的手上。
我们曾说过李明机的计划,那么这个计划很关键的一部分就在两淮。天行是倒了,但他还有遍及天下的旧部,不少人就在两淮。这些人拥有李明机为他们提供的大量资金,很快就会与当地的官员拉上关系。赈灾粮是下来了,一方面在右相断启贤的支持下,两淮的地方官们以高于平日五倍的价格大肆倒卖粮食,而天行的旧部们仗着他们的关系网轻易的就搞到了代理权,再以高于平日十倍的价格出手,从中挣足了油水。另一方面,二皇子也秘密派员到两淮征兵,大肆扩充着军队以增加夺皇位的本钱。最厉害的是李明机下了一手妙招,一面吸着老百性的血肉,一面天行的许多旧部受命当起大善人,以低价义卖本该免费的粮食,买尽两淮人心。
,民不得不反。当造反成了唯一生路的时候,大规模的暴乱爆发了。淮南大盗赤发天妖李霸先挑旗造反,不过半年破州克县,雄据安徽全境,拥兵四十万成为继关中天闯军,蜀中应运雄军,江南八方寨以后天下第四大起义军,兵锋之锐直指两湖,两湖总督梅平昌飞章告急。
就在满朝文武畏惧李霸先的神勇,无人出战之际,原本深居宫中的皇太子轩辕旻韬主动请缨,率三十七万神策军平叛,半年克复名城十三座,尽复两淮失地,将李霸先逼的聚兵二十万退守合肥,困守孤城。轩辕旻韬威名大震与天行并称为不世风云(轩辕旻韬字暮云)。
黎明总是宁静的,不过这是在合肥城外。周围死一样的静,静的听的到死神的脚步。三个月的围城过后,空气中难免带着一丝腐尸的味道。暴风雨前的死静预示着这将是不平凡的一天。经过三个月的围城,八月十五,轩辕旻韬下令这个中秋节他将在合肥城中度过。
呜呜的牛角号划破了寂静,十八声连珠炮响震动天地。刀剑映着晨光,大陈三十万大军如潮水一般涌向合肥。
激战自伴着太阳一起开始,大陈官兵前仆后继冒着箭雨涌向城头。一面面盾牌组成盾墙掩护着士兵前进,城头的飞石雨点般落席下在大陈阵中开出一片片血红色的花朵。一架架云梯被架上城头,城中的守军用沸油向下乱浇。大陈的士兵冒着乱石滚油踏着同伴的尸体冲上城头,双方展开肉搏,伤重的义军将士鼓起最后的气力于如蚁般涌上城头的敌人一起滚下城去。
倚仗战着人数的优势,大陈军从四个方向不知疲倦的发动着一**攻势,但城中的义军以他们的勇气,抵挡住了敌人的进攻。当夕阳沉在山头的时候,战场上布满了两军将士的尸体,鲜血将大地染成于夕阳一样的颜色。
合肥城外二十里皖山。黄色的大道旗迎风飘展,金丝绣成的帅字显示着它主人的身份。帅字旗下,一身鱼鳞金甲,一字帅字盔,十三曲簪缨,身后是绣龙披风。身高八尺,剑眉虎目,面白如玉,跨下一匹银线小白龙,竟宛似三国锦马超再世一般。此刻的轩辕旻韬正抚弄着他那把由大陈太祖亲自以天外飞石所铸的名剑大同若有所思。
“殿下。”轩辕旻韬的中军官狄少龙在他身边小声的禀报。
“什么事?”狄少龙将轩辕旻韬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报殿下,我军已攻了一日,将士们已现疲态是不是?”狄龙小心的问。
“差不多了,让他们缓一下。” 轩辕旻韬想了一下说
“是。” 狄少龙马上打算下去。
“等一下,少龙好像是合肥人吧。” 轩辕旻韬突然问
“是,是。” 狄少龙被问的有些慌张。
“没事我只是问,这合肥的城墙最近一次修缮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是八年前也是大旱为了防流寇重修了北墙。”
“塌了重修?”
“应该是。”
“这就对了,通知全军后撤三里,炮队准备,让他们看看西域红夷大炮的威力,我们要在这合肥城中吃晚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