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的故事往往有一个平凡的开始。
塞北的风正劲,二月的居庸关漫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辽东的酷寒一如既往,地冻三尺,居庸关高大的城墙在风中挺立。一阵寒风扑面,哨兵甲从梦中惊醒。“他妈的鬼天气”甲咒骂着推醒了兀自抱着兵器打盹的乙,喂!该你了。”言罢竟躲入敌楼。塞北重镇,偌大的一座居庸关竟只剩一个睡眼惺松的哨兵。
当然,这是情有可原,严寒是冬日里最可怕的敌人一如居庸关总镇李凭秋所说,这是冻的死狗熊的天气,这样的严冬急行军三百里强袭居庸除非是飞来。自然,李凭秋既然如此说了,居庸关的防御也只剩下象征性的意味。饶是如此,一个月下来冻死冻伤的士兵仍不在少数,这似乎也在应证李凭秋的话。
寒风到底敌不过睡意,朦胧中哨兵乙突然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声音猛的睁开眼,“辽……”哨兵乙再也说不出剩下的半句话了。一支封喉利箭没入了他的咽喉。
奇迹般的,漫漫风雪中出现了无数身影,黑色的身影应衬在雪地上如潮水一般涌向居庸关。
这是真正的纪律,虽然是千军万马但人衔标马裹蹄,迅疾如风却没有半点声响。云梯转眼间搭上城头,无数只飞抓钩住垛口,裹着一身寒气的辽军片刻功夫就将还在酣睡中的大陈哨兵杀个精光继而吊起三道千斤闸斩关落锁。
杀!伴着轰然倒塌城门辽军发出了惊天动地呐喊。战马嘶鸣长刀映雪挟着塞北的长风是一天的杀气。面对全无准备乱作一团的大陈官兵,辽军势如破竹。可怜十万大陈守军大半还在睡梦中便送了性命,火光映红了天空纵有几个乖觉点的逃出火海面对的也只能是辽军无情的屠刀。大陈居庸关总镇李凭秋正在和新娶的如夫人缠绵的当儿,一发觉动静不对立刻翻身跃起披上外衣提着配剑就冲了出去。迎面遇上一队辽兵,李凭秋转身想跑,辽兵一拥而上将李凭秋斩为肉酱。
不到两个时辰,这座辽东的门户,辽军铁骑南下中原的第一道险关居庸关便戏剧性的被攻陷。大辽北院大王皇太弟耶律隆兴在亲兵的簇拥下志得意满的纵马而入。耶律隆兴突然带住了战马望着一块在火中燃烧的匾额出神。“永镇西垂”字迹苍劲有力墨色已有几分淡去显见已年代久远。“轩辕靖华手书的匾额大概有三百年了吧!”耶律隆兴抬头仰天而叹百感交集。三十年前耶律隆兴之父辽英宗耶律景率大军七十万围攻居庸关。大陈军三十万死守关中。耶律景强攻八个月甚至用西域红夷大炮猛轰三个月,无奈居庸关城体均以万斤巨石砌成更有三道万斤闸是三百年前大陈太祖轩辕靖华以天外陨铁铸就,火炮猛轰之下竟没有半点伤痕。最后耶律景粮草耗尽死伤近二十万含恨退兵。不久耶律景积郁成疾临终前嘱二子有生之年当以入关雪耻为志。耶律隆兴弟兄立誓不雪耻不立储,耶律隆兴更是亲往西域募集耐寒之卒在西域星宿海大沙漠练兵十载十五万精兵在极地酷寒磨砺十载十停只活下三停。一个个称的上是赤体卧冰生食冰雪。耶律隆兴这才借大雪为掩护一夜急行军二百里奇袭居庸创下不世奇功。
耶律隆兴满意地看着手下的兵士麻利地打扫着战场,居庸关既下便是打开了中原的门户从此蒙古铁骑可以此为跳板源源不绝的涌入中原再不需,绕行千里走杀虎口,跃张家口,偷渡雁门关,奔波千里形同盗匪。耶律隆兴低头打着如意算盘,突然大地一阵剧烈的震颤“地震!”
这是耶律隆兴摔下马来第一个可能也是最后一个念头。大地的尽头一股黑气冲天而起眨眼间化作一道巨大无比的龙卷风扑天盖地而来。居庸关重逾万斤的城砖在风中如落叶般上下飞舞。扬起的沙石籍着风暴的威力不亚于刀剑,一时间天昏地暗风声挟着惨号宛如人间地狱。当龙卷风终于呼啸而去消失在天际,火熄了,城塌类,几个方才被埋在瓦砾下的以逃出生天的大陈残卒从废墟中挣扎出来耐不住干呕起来。到处是残肢断臂,人的内脏糊在半塌的城墙上散发出腐臭的气味。四周一片死寂没有半个活人。
大陈天佑元年,所谓年号大抵是为求吉,但到了要靠改年号来讨吉利只怕就吉利不起来了。号为天佑可惜天不佑大陈,二月塞北重镇居庸关十万守军一夜之间死无遗类。自此始灾异不断,三月东南巨浪滔天海啸频发,灾民数十万流离失所,继而关中亢旱千里起飞蝗无数,颗粒无收寸草不生饿殍便地至人相食。漠北更起大沙暴,黄沙蔽日牛羊死亡无数。
七月初七,江西龙虎山上清宫。自五月初,大陈十二洲,二十四省,三十六郡,并辽,南诏,暹罗,朝鲜诸国总天下一百零八洞天各门各派道家高手陆续收到张天师天书玉符约会于江西龙虎山上清宫中。没有人知道大会的目的是什么,所有人只知道自七月初一起泰山之颠罩黑气数十丈,终日不散,最可怕的是自黑气罩顶始一连七天,昼有日食,夜有月食如今已是第七日。凶兆,极凶之兆。一切的疑惧都将解开,一切静待张天师的出现见个分晓。
已是酉时,落日西沉,一轮皓月以缓缓生起,白森森的月光带着一分可怕的诡异在所有人心头投下巨大的不安。突然一丝风起,翠竹轻轻的颤动,所有人眼前一花,一个高大的身影踏着一片在空中飘动的竹叶缓缓而下,一身灰布道袍,龙眉皓首微开的双目精光四射,透着无尽的智慧。凌枝度涧的绝顶轻功,先皇御赐的白玉道冠已表明来者身份——龙虎山第二十九代天师张宇初。
“恭迎天师法驾。”在场的近千道门高手立刻躬身施礼。世袭的嗣汉张天师作为道门的最高封号尤其自宋徽宗专宠天师道二十七代天师作法请关圣下凡诛灭蚩尤起,张天师真正成为天下道门之领袖。张宇初向众人拱手一礼,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随着张天师的目光人才发现,月亮已不再是柔和的银白色竟是一片血红。“是时侯了,该来的终要来。”张天师轻叹了一声。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重有回到张天师的身上。
“诸位道友,老朽不才请诸位至此乃是有一桩关系到天下生死存亡的大事要与诸位相商。”张天师的话灌注了他八十的内力,在场的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立刻一片哗然。
“敢问道兄,所要说的到底所为何事,是否与种种凶兆有关?”问话的是一个瘦小的道人鸡皮鹤发,一脸的病态但中气十足,每一字都灌注内力直震的众人双耳生疼。
“原来是清虚道兄,小弟这里有礼。道兄所问请稍待片刻。”这清虚道人今年已八十有六是武当第一代弟子,与他的师弟紫虚一样与张天师同辈,是当今道门中辈分最高之人。张天师一抬手:“我儿天平何在?”立刻一个相貌英武的中年男子分开人群,跪倒在张天师面前,正是张天师的独子张天平。
“天平把东西给诸位看看。”
“遵法旨。”张天平从一个铁匣中掏出一个破旧的信封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地将信呈给清虚道人。清虚接过信抽出信纸只看了几眼就面如土色,汗出如浆。清虚将信传了下去,每个人看过之后反应一如清虚,更有甚者当场昏觉。
清虚一脸的恐惧“这是真的吗?”话音带着颤抖,给人以一种窒息的感觉。张天师无奈的摇着头,“恐怕是。”
清虚面如死灰,信上的内容太骇人听闻了。这封信写于两千年前,落款是龙虎山开山天师张道陵。在这封相传了两千多年的信中张天师预言一场灾难——真正的世界末日:天网尽破,天魔重临,三界归于毁灭。据张天师所言这一切是定数所然不可改变。
“真的没有办法吗?”清虚鼓起勇气问到。张天师脸上现出决然的神情:“两千年来我历代天师无不以弥此浩劫为志,天幸我二十七代天师集毕生之法力以大智慧终于想出破结之法。”
“法当如何?”清虚忙问。“天平,向诸位道友解说一下。”
“孩儿领命。”张天平于是作了这样一番解说:天魔所以重临关键在天地正气失衡,以致天网不守。以二十七代天师所论关键在补天网之上。”
“剩下的我来说吧。”张天师把话接了下去,“贫道所以力邀天下豪杰至此,就是为了结一玄天大阵,集合一百零八道门高手之力扭转天地正气,重补天网。”张天师语音一顿,“不过作法一旦失败,作法者将有性命之虞,还请诸位想好。”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道门中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贫道清虚愿听真人调遣。”清虚已然发了话自然无人再敢说不,此刻已近子时时间已经不多了。只用了半个时辰一切调拨完毕,可以说除了此刻留守武当山的紫虚真人以外已集合天下所有道门高手。以周天星象方位站好,置一百零八盏明灯,张天平带领余众退到山下,伴着一朵乌云飘过月面,月食正式开始。
众人以内力点燃明灯,念动咒文将内力集于阵心的张天师身上,一百零八人几近万年的内力化作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直透九霄。转眼间,阴风大作,飞沙走石,在山脚下的张天平他们可以看到一团黑雾将山顶罩住,一百零八盏明灯的灯光汇聚在一起亮如星斗与黑雾相持。灯光越来越亮,天上的光柱冲破层层乌云直对明月,原本已吞没大半个月面的阴影竟一点点退却。一个时辰过后,山顶黑雾已散尽,月面上黑斑已只有米粒般大小,山上山下所有都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大功告成在及。
历史总是在最不可能发生改变,就在所有人以为灾难就要过去时刻悲剧发生了。一声凄厉的鹰啼划破长空,向一只向着阵心奔来的野兔凌空扑下,此时的张天师正在天人交战的关键时刻无从分心,雄鹰急掠而过强壮的羽翼将阵心的明灯打落在地,光柱立刻消失,狂风大作,剩余的一百零七盏明灯同时被打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张天师当场昏觉,一阵惨叫过后山顶上一片死寂。现在再没人能阻止天魔的步伐,凄厉的阴风卷着漫天的乌云,血红色月亮再一次被阴影所笼罩,黑斑转眼间吞下了整个月面,满天的群星都在颤抖,一切似乎已不可阻止。
就在最后一丝月光隐去的瞬间,命运并没有抛弃人类。一天的乌云被扫的干净,自天的尽头,两颗明星自东方与西方缓缓升起。星大如斗,应的一天星斗黯然无光。当两颗明星相遇的瞬间光芒大盛,那是比太阳亮一千倍的光,无数双眼睛在一瞬间永远失去了光明。天魔已逃的不知踪影,天空成了两颗绝代将星的战场。片刻功夫,光芒淡去,两颗明星在天空中划下一道华丽的轨迹分别隐没于秦楚的分野。
张天平一路狂奔到山顶,地上到处是尸体,被巨大的内力反震,在场所有人几乎是立刻毕命。
张天平已冲到父亲身边,虽然首当其冲但凭着八十的深厚内力,张天师还是留住了最后一口气。
“父亲,天魔已经退了。”
“天魔已经退了。”张天师艰难的睁开眼睛,凄然一笑。
凄凉的笑声带着老人的鲜血。突然大地,再一次恢复了光明。无数的流星将天空映的如同白昼。
“流星。”几乎是本能张天平掐指推算。但片刻工夫,一颗颗豆粒大的汗珠就淌了下来。张天平几乎是疯狂的运动的右手,一次次的摇头,似乎完全忘记了弥留之际的父亲。
同样是修道之人的张宇初当然明白这是为什么。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的算上最后一卦,居然没有卦象。
父亲,张天平惶恐的看着奄奄一息父亲。
张天师艰难的喘着气,劫数,真是劫数。一切已经离开了既定的轮回之数,无名之劫只能听天由命了。
劫数之外!当张天平从惊异中醒来在他手中的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爹!”山顶只留下三十代天师张天平凄凉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