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六,豹子,通吃!”
赌客们轰然爆发出一片嚎叫,中了!竟然真的买中了!
荷官面如死灰,盯着盅底骰子上密密麻麻的点数,唇齿微颤,豹子大小通吃,但吃不了买点数的人。
但她毕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很快咬牙恢复平静,将五千五百两的筹码推到了年轻人的身前。
“继续啊。”
年轻人首次开口说话,声音略显尖细,听着有些刺耳。
荷官深深看了他一眼,长吸一口气,一把抄起骰盅,集中全部精神开始摇动,她虽然无法控制骰子具体的点数,但大概率可以控制骰子的大小。
啪,骰盅再次与桌子接触,片刻功夫,骰子与盅的撞击声消失不见。
“买定离手。”
荷官平静地说道,她有很大的自信,这一次必定是小!
赌客们纷纷买大,只有少数人买小。
年轻人嘴角首次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意,然后他双手将面前的筹码全部推了出去,落在了三点的方框上。
五千五百两加上本钱五百两,总共六千两!
一旦买中,赌场需要赔付六万六千两银子!
这是一个略显恐怖的数字,即便是聚宝坊这样的大赌场,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银,也会稍微皱一下眉。
荷官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这一次,她的双手真的开始颤抖了。
虽然未必一定是三点,但骰子很可能就是那附近的点数!
“这位公子……”荷官可怜巴巴地看着年轻人,轻声说道。
“怎么?怕中了赔不起?我听说聚宝坊在崖城声名赫赫,最是守信义,难道我听错了?”年轻人尖细的声音不大,但听着很不舒服。
“开啊!聚宝坊难道想耍赖?”赌客们纷纷起哄,他们在这个赌场输了太多太多,此刻有人帮他们打赌场的脸,怎能不兴奋?
颤抖的手抚上了骰盅,揭开。
震天的呼喊几乎要掀翻整栋楼!
“中了,中了!真的是三点!”
“啊啊啊啊,六万六千两!”
荷官宛若被雷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感觉浑身冒着冷汗,身体凉飕飕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盅底三个赤红的小点宛若她胸口开出来的三道伤口,正在淌血。
“三个一,三点……小。”荷官用了许久才平复心情,咬着牙说道。
“继续吧。”年轻人淡淡说道,“这一次,我会把七万二千两全部用来买点数。”
现场瞬间陷入了死寂,就连附近几个赌桌的赌客们都围了过来。
这种豪赌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
即便是白痴也明白了,这个年轻人必定跟赌场有什么过节,但他就这么自信能够带着这么多银票离开?
他难道不知道聚宝坊背后的那些大人物们有多可怕?
脚步声响起,人群分开,一个留着长须的老者缓缓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穿束腰窄袖劲装的中年人,只看这两人腰间的宝剑,便知道不是门口那种只有力气的打手,而是有武功在身的江湖人物。
“在下聚宝坊总管简泗水。山转水流,总还有相逢,江湖走马,离不开朋友,年轻人,何不给自己留条宽敞大道?”老者面带微笑,朗声说道,“来人,取一张地票给这位小兄弟。”
所谓的地票,指的是最大面额十万两的银票,而天票指的是最大面额一万两的金票。
简泗水一开口就是十万两白银,可谓释放了最大的善意,按照江湖规矩,一旦年轻人接受了这张银票,也就意味着这件事从此了结,无论恩怨,以后他都不能再来这家赌场赌钱,而赌场也绝不会报复。
而且如果他未来某日手头实在拮据,一句话,赌场随时能奉上千两银子作为资盘。
开赌场的很清楚,这个世界能人异士无数,他也不可能搞清楚所有人的背景,能花钱消灾的,自然不会在乎这点小钱。
聚宝坊已经释放出了善意,现在自然就看这年轻人如何接了。
所有人都看着年轻人,古鲤儿也不例外,只是他的目光中还多了一丝特别的东西。
“我只要七万二千两的筹码。”年轻人淡淡说道。
围观的赌客们一阵唏嘘,却又莫名感到一阵兴奋,年轻人要筹码不要银票,自然是要继续赌下去,这是要把赌场逼到死地啊!
简泗水笑容慢慢敛去,双手在胸前做了个抱拳的姿势,冷冷说道:“请教尊姓大名。”
如果能用十万两白银解决问题,双方大路两旁,各走一边,自然不需要再问姓名,而现在对方还要继续赌下去,那就是注定要结仇了,岂能不问清楚姓名?
“我姓朱,朱宋。”
简泗水眼瞳微微一缩,然后眼睛眯起。
“朱家余孽?”他突然大笑起来,“还当是什么人物,原来是崖城当年首富朱家的残留贱种!朱宋?诛宋?你想杀宋大人,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有没有本事,上了赌桌自然就知道了。我父亲当年失去的,我今天要全部拿回来!”
“当年朱晨万贯家财,依然输得倾家荡产,你今日一贫如洗,难道拿命来输?”
“输了,这条命给你便是。”朱宋淡淡说道。
简泗水撸起袖子,将手掌放在了骰盅之上,他的手如老树枯枝,干瘦,黑黄,但指节粗大,平稳而有力。
赌客们全部散开,一张巨大的赌台两边,只有对峙着的两个人。
“请。”朱宋伸手,目光平静。
就在此时,古鲤儿突然感到左臂微微一凉,某种奇异的力量正与他的左臂呼应,这种感觉很像是当日古溯夜临床边,一指点来的时候,那一刻,他的左臂有更加冰冷的气息流动,让他脑中清醒。
仔细感应力量的源头,郝然是朱宋所在的方向,准确的说,来自朱宋的眉心。
这朱宋果然是修士?古鲤儿忖道。
简泗水显然是武功修炼到精深处的江湖前辈人物,从他抄起骰盅的速度就能看出来,一只骰盅在他双手间翻飞,普通人只能看到一片残影。
啪,骰盅落桌,简泗水嘴角露出自信的笑容,除非是功力比他更深,并且精研赌术多年的老江湖,否则没有任何人能够猜出骰子的点数。
这样的人有吗?当然有,但那都是年纪比他大得多的江湖老一辈传奇人物,朱宋年纪轻轻,功力不可能比他更深,即便精研赌术,也绝不可能听出点数。
“下注吧,年轻人。”
“十六点,七万二千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朱宋将全部筹码压在了十六点上。
简泗水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额头冒出冷汗。
“怎么?不敢开?聚宝坊就这点能耐?”朱宋冷笑。
简泗水脸色阴晴不定,但片刻之后,他突然指着朱宋大喊:“抓住他,此人作弊!”
他身后的两个中年剑客闻声凌空而起,剑鸣如鹤呖,两柄长剑出鞘,冰寒的剑锋已经遥指朱宋胸前和咽喉要害!
这哪里是抓人,这是杀人!
“聚宝坊愿赌不服输,欲要杀人灭口,我看你们如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朱宋大笑,猛地抬头,双目似有寒星闪过。
两名剑客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困了一刹那,身形于半空中一僵,便在此时,朱宋拍案飞身而起,两脚翻飞,砰砰两声,将两人踢飞。
仍未结束,他的身躯于半空一个倒挂,越过赌台,直扑简泗水。
简泗水冷笑,他一眼看出,朱宋功力浅薄,想必修习日浅,与自己还有遥不可及的差距。
武功一途,原本就没有任何捷径。
简泗水身躯纹丝不动,一掌便要凌空击去!然而蓦地脑门一疼,在一刹那间竟是脑中一片空白,好在他意志力惊人,在极短时间内便恢复过来。
但一只鞋底已经到了面门。
简泗水狂吼一声,一身功力激荡到了极点,气流如箭,他的身形暴退。
然而脑门又是一疼,还未反应过来,一只脚已经狠狠踩在了他的脸上。
砰!鲜血狂飙,简泗水重重砸在地上,已是受了重伤。
直到最后,他都没明白怎么回事,明明对方实力不强,为何自己处处受制?
朱宋看都不看他一眼,回身,缓缓揭开骰盅。
五五六,果然是十六点。
“聚宝坊欠我八十六万四千两白银,在场各位都可证明,你们赌场要是做不了主,不妨把你们家宋大人叫过来。”
一群赌场的打手原本要冲上来,眼看着主管和两个护法都是眨眼间被打倒在地,哪里还敢上前?
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能在崖城内部纵马飞奔的只能是两种人,要么是州牧府的大人物,要么是捕快。
旋风般冲进来的是黑面捕快赵捕头,他带着两名捕快迅速控制了场面。在了解了情况之后,却并没有拘捕伤人的朱宋。
“朱公子,我管不了你们当年的恩怨,但在我管辖的区域犯事,就得问过我手中的刀。凡事适可而止,你已经赢了八十多万,该收手了。”赵捕头手扶雪花刀柄,不怒自威。
“让宋明多亲自到我父亲坟前磕个头,随便赔个五百万两银子,这事就过去了。否则我要一直赢到他赌场关门。”
“放屁,当年是你父亲自己烂赌,输光了家财怪谁?后来也是他自己跳河自杀,关我家宋大人何事?”简泗水挣扎起来,满面鲜血,狰狞说道。
“对错于我何干?”朱宋翻了个白眼。
这句话何其嚣张,他才不管是赌场引诱了他父亲,还是他父亲烂赌败家,他只在乎结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