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里一片宁静,各种瑰丽的游鱼在地板下的海水里嬉戏。天花板上幽蓝的灯光。像是静谧星空。
惬意的俊男靓女坐在一张张餐桌旁,喝着鲜美的浓汤,吃着五光十色的珍馐,窃窃私语,笑语盈盈。老板办公室里的对峙仍在继续,派珀高举着玻璃瓶,一群枪手谨慎地按着扳机。不过外面吃饭的人不会知道这些。服务生仍在微笑着穿梭,端着托盘上菜。一切如常。
歌手休息室。
苏芷萦坐在床边发呆。眼泪还没干,晶莹的泪珠挂在白皙的脸颊上。她修长的睫毛上水蒙蒙的,像是淋了雨。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苏芷萦掏出手机,是自己订的闹钟。
又到了该出去唱歌的时间了。
苏芷萦在等派珀的消息。派珀已经走了很长时间,却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就好像是……派珀跑掉了。
苏芷萦低着头,心里不相信他会逃跑,不相信他会欺骗自己。苏芷萦也觉得有些奇怪,分明是见第一面的陌生人,可自己就是隐隐地相信派珀。无条件的相信。
仿佛相信多年的朋友。
无论怎样,虽然派珀还没有传回消息,但现在又到了出去唱歌的时间了。苏芷萦抱起吉他,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门去。餐厅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各种佳肴美馔的气息。苏芷萦已经熟悉这里的气味了。她扭头看了看诺大的餐厅,想看到派珀的身影。但没有。她眼神有些暗淡,像是捡到糖果的孩子发现糖纸里是石头。
她低着头,慢慢走向舞台。
引擎声由远而近,从餐厅外疾速冲来。
苏芷萦走上小小的舞台,背着吉他,蹲下去熟练地安装话筒。餐厅外的汽车引擎声没有引起她的注意,来这里吃饭的都是不缺钱的人物,当然也有喜欢飙车的富二代。这样的汽车引擎声经常有。
苏芷萦忽然抬起头,表情疑惑。她听出了不对劲。
餐厅外面的汽车引擎声似乎有些……太规模庞大了,不像是一辆车,而像是……一个车队!
的确是一个车队。
餐厅坐落在郊区,群山环绕幽深偏僻,路上几乎没有过路的车辆。公路上平时一直空荡荡的。可现在,餐厅外的公路上,不见尽头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冲了过来!
引擎声满街回荡,听上去像是打翻了几百个蜂窝,千万蜜蜂狂乱飞舞的声音!不过要响亮几百倍。密密麻麻的跑车像墙一般推了过来,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车型,路上一片彩虹般纷乱的车身颜色,看上去像是教堂的蔷薇彩窗般眼花缭乱!
刹车的声音突然此起彼伏地响起。尖利地像是刀割铁板。开车的都是些半大青年和毛头小子,一个个留着拉风的头型并且纹着身。这是一群疯狂的纨绔子弟。大家都把油门踩到底,一路上飞一般地疾驰,猛然发现到目的地了,又手忙脚乱毛毛躁躁地刹车。很多人脸上异常兴奋,像是喝了酒又像是磕了药,亢奋地扯着嗓子大叫,好似打了兴奋剂。他们这种疯疯癫癫的状态能没有半路翻车真是个奇迹。
引擎声满街轰鸣,许多跑车加装了ios钢瓶,排气管的烟像是起火一般满街弥漫。四处轰隆的引擎声像是几百头野兽在低吼,远处甚至还有骑着摩托车的青年,摩托车手正亢奋地乱窜,油门发出机枪扫射般的响声。这条群山环绕、秀美静谧的偏僻公路突然喧嚣起来了,四处轰响的发动机声像是沸腾的水。
五光十色的跑车塞满了餐馆门前的道路,餐馆门口站着两个保安。两个保安本以为是某个纨绔子弟的团伙来吃饭了,对视一眼,露出了笑容。
但紧接着保安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纨绔子弟们拉开车门,从各自的跑车里抽出了一支支……长步枪。
保安惊呆了,转瞬间就有上百支黑长的枪管指着餐厅门口,密密麻麻。这群纨绔子弟不是来吃饭的,他们是来武装封锁餐厅的!
“行动部车队来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亢奋又嘶哑。口气大概是在喊“援军来了!”或是“炮队来了!”
餐厅门口,两个正在对着对讲机狂喊的保安心里一凉。保安猛地扭过头去,看向远处的公路,脑门上的汗呼呼地冒了出来。
公路尽头,又一列浩浩荡荡的车队推进过来。气势排山倒海。和先前那群纨绔子弟花里胡哨的彩色跑车不同,这列车队清一色的全是黑车。大部分的车都是“奥迪”和“红旗”,几乎所有的车前面都插着巴掌大的小国旗。小国旗迎风招展,不光有五星红旗,还有俄、美、法、德、英、尼日利亚、巴基斯坦、肯尼亚等等等等各种国旗。保安吃惊了,这个阵仗他们实在看不透,这些黑车简直像各国大使馆的礼宾车队似的。这些车……是联合国车队?
这是什么路数?保安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联合国车队”平稳地停下了。穿着黑风衣黑皮靴的人纷纷拉开车门走了下来,足有两三百人。保安们知道麻烦大了,黑车上下来的所有人都抱着突击步枪或05冲锋枪。甚至还有人把重机枪架在车顶上。
一个干巴巴的老头被穿黑风衣的人簇拥着,走到车队前面。那个老头戴着厚厚的老花镜,走路不稳嘴角歪斜,眼神和表情都很白痴,一副老年痴呆的样子。
没错,正是海因里希教授。海因里希教授不光是学校的授课教授,而且还是学院的三个副校长之一。现在发生这种学生暴动,按校规是需要有副校长跟着的,副校长在这里学生就不会玩的太放肆,免得学生们乱搞出事。
海因里希是个老呆子,这种事本不用他出面,可校长不靠谱,从来不在学校露面,很不巧其他两个老淫棍副校长都去夏威夷海滩看美女去了。一时回不来。救场如救火,海因里希只好跟着同学们来了。
海因里希站在大群跑车前面,几百个同学们扛着枪看着他。大家知道海因里希要发表讲话。这个架势让人想起那副著名的南昌起义油画,最高长官站在人群前面,士兵们扛着枪安静地倾听长官讲话。庄严肃穆。
一个大喇叭被学生递给海因里希,路边小摊贩卖菜常用的那种喇叭,白色塑料外壳,便宜实用又嘹亮。
海因里希打开喇叭开关,还不等开口,喇叭里传出来嘹亮的嗓音。声音传荡整个街道。
“新鲜猪肉九块九!新鲜猪肉九块九!新鲜猪……”
海因里希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喇叭,表情有些吃惊。有学生眼疾手快地抢回了喇叭,调试了一下,又塞回给海因里希手里。
海因里希惊魂未定,打开开关,对着喇叭“喂喂”了两声。喇叭清晰地把海因里希的声音放大,满街的人都听到了“喂喂”的回音。
海因里希看着喇叭,放心了。他抬起头,严肃地看着眼前的同学们,别的校领导都不在,只有他能力挽狂澜,镇住场面。这次的演说他必须做好,杜绝同学们可能发生的土匪行为。
海因里希知道,自己肩上肩负着使命。必须把这次学生暴动的程度降低,让同学们理智,见好就收,不要过于激烈。
海因里希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睁开眼,缓缓张开了嘴。
“发起进攻!!同志们冲啊!!”将近120分贝的咆哮从喇叭中响起,声浪排山倒海地推向街道!不是海因里希在说话,海因里希开口前一秒,有个染黄毛的胖子突然抢回了海因里希手里的喇叭,歇斯底里地咆哮。
满街的同学们立刻嗷嗷叫起来,抄起家伙冲向了餐厅,大家群情激愤,如同一群疯狗。海因里希张着嘴,吃惊地看着如狼似虎的学生涌入餐厅,表情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
……
“真漂亮!”“闻着真香啊!”“还有这么好的餐馆?”“看!有鲨鱼!”“天花板的灯是荧光粉吧?”……
餐厅内,一群纨绔子弟抱着枪,好奇地左看右看,七嘴八舌地啧啧赞叹。几秒前他们还一副革命党的气势扛枪冲进来,几秒后他们就慢慢地走着,变成了对周围一切都感到新奇的旅游团,每个人都露出白痴般开心的表情。
周围吃饭的顾客们长大了嘴巴,筷子停在空中,扭过头惊诧地看着这群闯入的持枪少年。不知道这些人是何方神圣。
持枪少年们很快就看腻了餐厅里的景,开始好奇餐厅里的菜。一些人开始三三两两地聚集到正在吃饭的顾客桌边,他们完全无视了正吃饭的顾客,像觅食的狗一样好奇的看着桌子上的菜,并不时用手捏一块尝尝。好似一群野人。
正在吃饭的客人们看见这些少年旁若无人地品尝自己的菜,纷纷瞪大了眼睛,表情吃惊。一时又愣在座位上,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
“服务员,这里有什么特色菜?”一个黑人微笑着招呼服务员。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我们是来办正事的!妈的!都有点礼貌!”海因里希从人堆里挤出来,气愤地喊叫,呵斥那些正在偷吃别人食物的智障学生,“别到处偷吃了!我们是有组织有纪律讲文明的队伍!不是什么野人部落!”
听到海因里希的怒吼,正在各个桌偷吃的学生醒悟到自己的错误,嘴里咬着东西乖乖缩回队伍里。一些女顾客已经哭出来了。陪她们吃饭的男伴安慰着她们,气愤地看着一脸无辜的学生们,敢怒而不敢言,毕竟人家人多势众且有枪。
短暂的军纪涣散之后,这支“帮派珀抢公主”的队伍继续前进,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寻找派珀的踪迹。有人掏出手机来联系派珀,可派珀一直没有接听。
老板的房间终于被发现了。学生们涌进房间,看见一圈人用枪指着派珀和李隆桦,派珀高举着一个玻璃瓶,已经举的胳膊抽筋。
“妈的!你们可算来了!”派珀看着持枪涌进来的青年,激动地几乎落泪,猛地把玻璃瓶砸碎在地上。茶桌后的老板眉毛一挑,脸色有些愤怒,意识到派珀欺骗了自己,瓶子里根本不是硝化甘油。可这种小把戏把自己骗了。
“缴了他们的枪!”派珀恶狠狠地吼着。老板的枪手们看见人山人海的持枪青年,自动放弃了抵抗。学生们一涌而上,把枪手们按在地上。一通乱揍用绳子捆了起来。同学们都玩的很开心。
“说吧,要枪子,还是要钱?”派珀活动着酸痛的肩膀,如释重负地贱笑着,对面色阴沉的老板说。房间里一群学生表情凶恶地看着老板,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像天底下最恶的恶棍,学生们瞪着老板,意思是你不听话我们就宰了你。
“妈的,跳梁小丑。”老板冷冷地看着周围那些表情牛气的青年,又轻叹了口气,似乎是放弃了,“两千万给我,你的这些人可以在这吃顿午饭。苏芷萦……你就带走吧。”
“谢谢。”派珀拿走了手枪,房间里的青年们小孩似的击掌。噼里啪啦。
派珀走出门去,很臭屁地向学生们宣布今天中午他请客吃饭,同时鬼扯了一番兄弟义气赴汤蹈火之类的话。李隆桦跟着派珀出门,出门时李隆桦回头望,老板又抿着茶,坐在桌边安静的看着那本《镜花缘》。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的确只是场闹剧吧。李隆桦帮他关上了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