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李隆桦放下笔,试卷抄完了。
李隆桦抬头,看黑板上方挂着的表,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
班里仍然一片死寂,同学们仍然焦头烂额,试题实在变态,每个人的表情都充满愤恨,恨不得把试卷一把火烧了,再抄家伙去数学办公室哗变起义。
李隆桦有些小开心。看着做不出试卷猴急的同学们,李隆桦有种人生赢家的快感,心里的小人开心地跳起舞来。
李隆桦是个没什么志气的人,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满足。比如在路上和一个漂亮妞儿擦肩而过、追的网文多爆了几章、学校小卖部老板多找了自己一块钱之类的事情,李隆桦能开心大半天。
李隆桦扭头看幽婉,幽婉大概是觉得桌子硬邦邦的,趴在桌子上睡不舒服,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圆抱枕放在桌子上。
抱枕是绿色的恐龙图案,幽婉把头埋在里面。李隆桦有些担心幽婉会被抱枕闷死。
李隆桦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扰幽婉睡觉。李隆桦扭过头去,看着窗外。
李隆桦继续发呆。
一只手忽然在背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李隆桦心里一凉,有些想发抖。李隆桦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刚刚是老师的手在拍自己——老师站在后门,刚才已经目睹了自己抄试卷的全过程。
李隆桦浑身僵硬,鼓起勇气机械地回过头来。
自己身后,后门旁边站着一个人,不是老师。
李隆桦松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同龄的少年,五官白净清秀,面无表情,却透露着儒雅,看上去让人想起那些被女妖精骗进庙里的古代书生。可他没有穿书生的白衣汉服,而是穿着黑色的高筒漆皮靴,长长的黑风衣,好似什么特工组织或是黑道杀手。气场冷厉。
“出来说话。”他平静地看着李隆桦,同时递给李隆桦一张名片。李隆桦接过名片,那是一张过于简单的名片,只写着一个三个字的名字“什伐影”。上面既没有什么注释或头衔,也没有任何花纹。显得有些奇怪。
李隆桦茫然地点点头,跟着什伐影走出后门,来到走廊的窗边。李隆桦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好像认识他?
从哪认识的呢?李隆桦想不起来了。
“抽烟吗?”什伐影靠在走廊的窗边,从风衣内兜里掏出一盒金装烟。那是英国的 treasurer,可以算全球香烟里诸侯级别的名贵烟。每一根都要几百块钱,还有价无市。
“我不会抽烟,不用了。”李隆桦说。李隆桦没说谎,爹妈对自己管束很严,严禁自己沾烟碰酒。
什伐影没说话,把烟盒放回去,嘴里叼着一根烟。他没有拿出打火机或是火柴,而是用食指在烟头上轻轻碰了一下。
李隆桦瞪大了眼睛,李隆桦看到烟头发出微亮,丝丝缕缕的轻烟升起……什伐影只是用手指碰了一下烟头,居然就把烟点着了!?
这是什么?魔术吗?李隆桦吃惊地看着什伐影,什伐影正在眺望窗外漆黑的天幕,不知在想什么。
李隆桦忽然觉得这个少年有些神秘。李隆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或许是什伐影的默无表情,也或许是什伐影夜行者般的穿着。他身上的气质……仿佛一位尊贵的大人物微服出访。
“决定好了吗?去不去那个尼伯龙根学院?”半晌,什伐影开口了,仍然看着昏黑的天幕。
李隆桦一怔,原来这人是为了学院的事来的。李隆桦一开始时以为,这个什伐影是尼伯龙根学院的人。但又不像,因为什伐影用了“那个尼伯龙根学院”这种措辞。尹梦诺和派珀用的一直是“我们尼伯龙根学院”的说法。
“还没考虑好。”李隆桦很坦诚,挠了挠头,“想去又不敢去。”
“有什么不敢去的。”什伐影抽着烟,停顿了一会儿,随后语重心长地劝说,“能让人投降的往往不是真枪实弹,而是等待敌人到来的恐惧。你可以去学院适应一下,实在不行再退学。没什么好怕的。”
李隆桦沉默了,李隆桦忽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更何况有我,你怕什么呢?”什伐影忽然转过头来,眼睛里瞳孔鲜红,认真地看着李隆桦。李隆桦愣了愣,与他猩红的眼睛对视。
李隆桦以前是不相信“眼神”这种东西的。李隆桦一直觉得,所谓眼神都是结合表情产生的,就像一个人露出愤怒的表情,脸上横肉暴起,自然看起来就眼神凶恶。毕竟两只单调的眼球能传达什么信息呢?
但现在注视着什伐影的眼睛,什伐影虽然面无表情,可李隆桦真的看出了他眼神里的东西。
那意思是,我们是盟友,是同党,是一族,是可以在战场上把后背留给对方的人。
“直升机快来了。我走了。”漫长的沉默,什伐影忽然说。
直升机?什么直升机?李隆桦愣着神儿,没反应过来。
什伐影忽然拉开了窗户,一纵身,豹子般灵活地跳了出去!
李隆桦吓了一大跳,觉得脑子要炸了,这里是四楼!怎么好端端地说跳楼就跳楼啊!这么高即使摔不死也要残废,不残废也要成瘸子!
李隆桦急忙把头伸出窗户向下看。李隆桦觉得见鬼了,楼底下空无一人。什伐影仿佛跳出去后就凭空消失了、在空中蒸发了,或是飞走了,总之没有落在地上。
李隆桦左右扭头,向四周傻子似的看,却看不见什伐影的踪影。
走廊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窗边。
“叮。”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李隆桦掏出手机,是一条短信。
“二级战备,郊区乱坟岗涌尸潮,你去不去镇压?”
发信人署名是“郑氏油条”,那个能召集全城通灵人的联络站。
李隆桦觉得头嗡一下大了,尸潮?!卧槽那是什么东西?!二级战备,听着就很容易死翘翘。
不去。李隆桦的想法斩钉截铁。
李隆桦想在手机上打字回复过去,还没来得及点发送,一个声音叫住了自己。
“李隆桦?你过来你过来。”幽婉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发现李隆桦不在座位上。幽婉很机灵,从后门弹出脑袋,发现了走廊里的李隆桦,连连招手。
李隆桦走过去,李隆桦看见幽婉皱着眉头,表情很忧虑,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丝丝害怕,李隆桦心说有什么事么?
“郊区乱葬岗涌尸潮了,你去不去?”幽婉忧心忡忡地看着李隆桦,小声说。
“我?我不去。”看来幽婉也同时接到短信了,李隆桦想了一个借口,“我这几天才知道自己通灵,道术什么的都不会,我去只能帮倒忙。”
“不用会道术的,打尸潮用枪。路上你就能学会开枪。”幽婉说。
李隆桦尴尬了,瞪目结舌地看着幽婉。
卧槽?这么专业?用枪的吗?李隆桦一直觉得通灵人镇压亡灵,不应该是一群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御剑飞行,念着咒语,黄色的符纸雪片般飞舞么?原来已经这么与时俱进改用枪炮了吗?
“你去吧,我……害怕,你去陪陪我。”幽婉看见李隆桦发愣,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幽婉有些乞求地看着李隆桦,眼神像个小孩,又似乎随时会哭出来。幽婉期待地看着李隆桦,有些可怜巴巴地等待李隆桦的回复。
“你不能不去吗?”李隆桦犹豫了。
“我爸爸肯定也要去的,我肯定得去帮他啊……”幽婉很无奈。口气可怜兮兮。
李隆桦看着幽婉,幽婉直直地看着自己,眼神里的意思似乎是“我没有几个朋友能陪我,现在只有你能陪我,求求你去帮帮忙吧!”
看着幽婉已经变成哀求的表情。惨兮兮的。李隆桦觉得是男人就不能拒绝。
“行,那我去吧。”李隆桦说。在心里一咬牙。
李隆桦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有些蠢,为了女孩一个眼神,竟然就敢豁出命去。人家又不是你女朋友又不是你妹妹,既非亲又非故的,一个认识两天的普通朋友而已,干嘛答应她呢?
想想又有些豪气冲天。
幽婉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感激地看了李隆桦一眼,微微笑了笑,但很快又恢复了忧心忡忡的表情。大概她也知道叫上李隆桦只是图个心理安慰,指望李隆桦这种废物扭转战局不大可能。
“尹梦诺马上来接我们,我们等一下吧。”幽婉说。
李隆桦沉默着,点点头。
“哥们,他娘的郊区乱葬岗有情况了,尸潮,我正往那赶的,你也去吧?”手机震动,又一条短信送了进来。是派珀发来的。
“我去。”李隆桦在心里给自己鼓鼓气,坚定了一下信念,打字回复派珀。
“你的意思是说“我去”还是“我靠”?”派珀几乎秒回。
“是我去。”李隆桦有些哭笑不得。
派珀没再回信。李隆桦收起了手机。李隆桦歪头看看幽婉,幽婉正用qq和尹梦诺打字说话,大概是在了解最新情况。
“后面那两个?!怎么上课玩手机!没收!”教室前排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忽然响起,是班长李沐瑶。声音大的几乎掀翻屋顶。
李沐瑶是个牛气轰轰的班长,经常在班里对同学大吼大叫,李隆桦已经习惯了,本来正准备当耳旁风,忽然发觉……李沐瑶说的就是自己和幽婉。
李隆桦抬起头来,看见教室前排,李沐瑶正气鼓鼓地用手指着自己。
幽婉吓了一跳,她刚转学过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班长。被人大分贝地吼了,幽婉眼神有些惊魂未定,拿着手机不知所措。
“有急事儿,你闭嘴。”李隆桦仍然拿着手机,冷冷地对李沐瑶说。
李隆桦有些烦,老子都快上战场了,敌人还不是人,是亡灵那种要命的东西,刚刚被小女孩一个眼神骗的心软,现在心里正后悔,你瞎掺和什么?
李隆桦说完,班里轰地炸锅了,一片哗然!
同学们纷纷回过头来,大跌眼镜地看着李隆桦。同学们不明白,李隆桦一个平时不起眼的怂货,今天怎么如此牛逼,居然让班长闭嘴?!
要知道,班长李沐瑶可是全年级闻名的泼妇,而且热爱给班主任打小报告,无人敢惹。只要是李沐瑶的命令,无论谁敢有丝毫怠慢,都会被李沐瑶捅到班主任那里。李沐瑶口才很好,按《文心雕龙》里的话形容就是“一人之辩重于九鼎之宝,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李沐瑶在班主任那里一番声泪俱下添油加醋,芝麻大的小事都能比山高比海深。得罪李沐瑶的同学们每一个都死的很惨。
李隆桦居然让李沐瑶闭嘴!同学们震惊了,还剩最后两分钟收卷,大家索性不做了,放下笔看着李沐瑶,希望看她变身为母狮子女老虎,撕碎李隆桦。
“上课玩手机你还有理了你!你信不信我告老师!”三秒的死寂,李沐瑶扯开嗓子,歇斯底里地尖叫。楼上楼下都被惊动了。
“告!他妈你去告!”李隆桦忽然一拍桌子,吼道。吼完以后李隆桦也有些意外,自己怎么这么火大?大概是莫名其妙要被拉去打亡灵,李隆桦情绪有些焦虑。
班里同学齐齐被李隆桦的吼声吓了一跳。平时温和的老实人突然发火是最吓人的。一时间李沐瑶也有些懵。
片刻后,李沐瑶涨红了脸,大概觉得威严受到挑战,在全班同学面前丢尽了面子。气的眼圈通红,竟然要哭出来了。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班主任!”李沐瑶刺耳地大叫,猛地跳了起来,冲出教室,风一般地跑远了。
李隆桦嚣张的气焰萎靡了下去。李隆桦有些头大,在心里扇自己的耳光,这下完了,真把事儿搞大了。
“你……没事吧?你别生气了。”幽婉小心翼翼地轻扯李隆桦的袖子,小声说。
李隆桦转头看着幽婉,愣住了,幽婉……似乎被自己吓到了。
“没事没事。”李隆桦冷静下来,冲幽婉摇摇头。李隆桦现在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啊不,有十个大。
刚刚自己怎么这么暴躁呢?李隆桦再次在心里扇自己耳光。
……
……
轰鸣声由远及近,从漆黑的天幕中响起。
狂风从窗户瀑布般猛灌进来,同学们的头发着魔般翻动。教室里的无数纸页像飞雪那样冲向天花板,哗哗啦啦。但没有人去捡自己飞到空中的纸,所有人扭过头去,一脸呆滞地看着窗外。
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教室窗外,窗外传来巨大的螺旋桨切风声,像是有通天的龙卷风在咆哮!
李隆桦有些吓尿了,李隆桦觉得自己低估了尼伯龙根学院的能量,李隆桦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窗外是一架武装直升机!
几根黑色的绳索如鞭子似的从窗口甩进教室,一个穿黑色特战服、带着黑钢盔,踩着黑皮靴的人立马从窗口跃进了教室。
他背后背着两支黑长的m3· super90霰弹枪,一边猛挥手,一边冲幽婉和李隆桦十万火急地大吼,“还等什么!快上飞机!”
幽婉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李隆桦反应过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心脏猛跳地冲了过去。背着霰弹枪的黑衣人动作飞快,迅速用窗口的几根绳索绑在李隆桦和幽婉腰上。
“拉!”黑衣人猛力抱住李隆桦,冲上面悬停的直升机大吼。
直升机应声摆尾,迅速向高空拉升。李隆桦使劲憋着才没有叫出声来,李隆桦看见自己的脚面贴着教学楼顶擦过,下面的教学楼越来越远。自己已经飞鸟般吊在高空中了。
李隆桦肾上腺素飙升。李隆桦吓得要命,生怕腰上的绳子断了。幽婉已经在坐过山车般大叫了。狂风从天而降,李隆桦觉得自己像是掉下悬崖边被人拉住手的人,随时会从高空掉下去。粉身碎骨。
“咚!”地一声响,幽婉和李隆桦被绳索拉上了直升机舱。
李隆桦躺在冰冷的机舱里直喘气,头晕目眩,吊在高空摇摇欲坠的感觉实在太恐怖,比跳蹦极还刺激,李隆桦几乎背过气去。
……
……
教室内。
班里一片死寂,同学们看着窗外,巨大的黑色直升机在夜空里远去。
每个同学都张大嘴巴,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好似刚刚是一艘外星飞船掠过了教室窗户。
两个人影急匆匆出现在教室门口,是班长李沐瑶和她的主子班主任。
李沐瑶和班主任表情怒气冲冲,齐刷刷看向教室后排,却发现李隆桦和幽婉已经消失,座位上空空如也。
“李隆桦和幽婉呢?!”李沐瑶嘹亮地对班里同学大喊。
班里一片死寂。没人接话。一半同学还目光呆滞,傻子似地看着窗外。一半同学扭头看着李沐瑶和班主任,表情复杂。
“问你们呢!李隆桦和幽婉去哪了!是不是去藏手机了?”李沐瑶有些生气,自己身后站着尊贵的班主任,这帮学生造反不成?居然没人答话!
长长的沉默。
“李隆桦和幽婉……被一架直升机……接走了。”半晌,一个同学弱弱地举起手,声音微小。
“直升机?”李沐瑶眼神迷惑,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什么直升机?”
“武直十。”一个戴眼镜的军迷同学推了推眼镜,显然领会错了李沐瑶的意思,笃定地说出了直升机的型号。
“武直十?什么武直十?”李沐瑶觉得头有些晕,作为一个女生,李沐瑶对武装直升机一窍不通。
班里同学齐刷刷地缓慢转过头来,表情复杂地看着懵逼的李沐瑶,随后大家认真地……点了点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