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香月愣住了。
她完全想不到,这个傻头傻脑的凡俗小子,竟敢向她这里走来,脸上竟还看不到丝毫的畏惧,这和她印象中,见修行之人如见仙人一样纳头就拜的凡俗之人完全两样。
“这家伙倒是胆大。”端木香月轻言一声,嘴角显出一弯很是好看的弧度。
距离相隔不远,转眼而至。
到端木香月跟前,沈欢抱拳道:“姑娘要揍在下,在下自己来了,无论姑娘想怎样揍,在下都毫无怨言。”
端木香月又是一愣,这家伙莫不是有病,不跑不说,反而凑上来让人揍,难不成世上真有这样的傻子?
只是看这家伙的样子——挺拔的鼻梁,清澈的双眼,嘴边噙有一抹微笑,那微笑似乎带有一些邪性,让人过目不忘。
这显然不是一张傻子的脸,相反,这是一张很耐看的脸,一张可以让人产生出信任的脸。这种信任或许来自于噙在那抹微笑里的亲切与温暖,又或许来自于隐藏在那双清澈眼睛里的执着与睿智。
略显缺憾的就是,这家伙稍黑了一些,只是比俗世间那些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人稍微好了一点。
“你听到了我们说话?”端木香月问。
“在下站的位置距这里也不是一个很远的距离,而且在下的眼力一向不错。”沈欢答道。
“眼力?”端木香月愣了一下,随即醒悟道,“想不到你这凡俗之人竟懂得唇语。”
“让姑娘见笑了。”沈欢不亢不卑地道了一声。
“既然你知道我让人揍你,你为何不跑?”端木香月问。
“姑娘以为我跑得掉吗?”
摸了摸鼻子,沈欢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要是跑,姑娘肯定会很生气,肯定会让这位老先生使劲揍我;可我要是不跑,姑娘生的气就会小很多,我挨的揍肯定也会轻些。避重就轻,所以我就自个儿来了,让姑娘消消气。”
“知道本小姐为什么要让人揍你吗?”
“要是在下处在姑娘的位置上,有人敢直勾勾地看着我,就算挖下他的双眼都还是轻的,姑娘只是揍我一顿,由此可见姑娘比在下要善良很多。”
“你是不是觉得,你走过来让我揍,说不定本小姐见你识时务,就这样放过你?”
“在下确实这样想来着,不过揍与不揍,决定权都在姑娘手中,在下不敢侥幸。”
这哪里还是一个傻小子,只怕世间绝大多数修行之人都抵不上这家伙一半的精明。
“怎么什么都被这家伙给猜到了……这家伙还是不是人?”端木香月很是不甘,因为她确实想放过眼前这家伙,她虽财迷,却绝不是一个残忍嗜杀之人。
眼珠一转,端木香月脸上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来,“我若是放过你呢?”
沈欢视若未睹,抱拳道:“若是如此,在下谢过姑娘。”
脸一板,显出一脸冰雪,端木香月森然道:“我要是杀了你呢?”
沈欢淡淡道:“姑娘真要杀我,只怕也不会和我说这么多废话。”
“早先本小姐是想放过你,但是现在,本小姐已经改变了主意,因为你这人的废话实在太多!”
话音落,端木香月小手一抬,一把可与明月争辉的尺许短剑猛然飞出,跃向夜空,划出一道丈许长的剑弧,带着凛冽的风声,以雷霆之势斩向沈欢的头颅。
眼见这一剑就要将沈欢一劈两半,沈欢动也没动,好似已被这一剑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就在凛冽的剑芒将要落在沈欢头顶的那一刻,那剑却突然停住了。不知道是拿捏不准,还是故意为之,剑芒划破了沈欢额头上的肌肤,鲜红的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血流满面,却依旧嘴角噙笑神色不变的家伙,端木香月恨得牙根痒痒,真想一剑剁了这家伙。只是这家伙早已将好话坏话都说尽了,自己真要剁了他,岂不落了下剩。
端木香月突然扭头转向褚时,“老先生贵姓?”
褚时正心情蛮好的在一边看着,端木香月的这一问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般不知目的地跳跃,不仅褚时,便是沈欢也一样不知所以。
“贵姓不敢,在下一介散修褚时,衣者褚,时间的时。”褚时一脸谦恭道。
“褚老先生,之前我在你那储物袋里看到有治疗外伤的药,可对?”端木香月问道。
“姑娘自然没看错。”褚时答道。
端木香月道:“那就请褚老先生拿些出来,再怎么说也是我们把人家给弄伤的,好歹该给人治治伤不是。”
“是你把人弄伤的好不好,碍我什么事。”褚时一阵腹诽。
心里虽然一阵抱怨,却还是一拍储物袋,从袋中取出那一大包止血药。
打开,正准备从中取出一小包,一条杏黄色的衣袖突然伸了过来,将那一大包止血药整个儿的卷了过去,“不过一块灵石一包的止血药,褚老先生何必这么小气。”
听小丫头这般说道,褚时差点没被噎着——“一块灵石那也是灵石!你的灵石才是灵石,我的灵石就是山上的石头,随随便便就能捡来万儿八千块?就算是去捡,那也得费上一番工夫不是。”
只是这样的话他只敢憋在心里,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
沈欢将褚时的神情看在眼里。
在大兴国的那番江湖经历,加上之前这两人不加掩饰的谈话,以及到现在依然不时在褚时眼中闪现的忌惮与畏惧,他甚至没怎么细加揣摩,就将这个叫褚时的老者的性格性情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沈欢不是不识趣的人,见此,便向端木香月拱手道:“些许小伤,不敢劳动姑娘挂念,在下身上带有治伤药,姑娘的心意在下心领了。”
说着,沈欢伸手入怀,正准备掏出放在怀里自备的金创药,就听面前这少女恼怒道:“给你就拿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随即,那包药便从少女的手中飞了过来。
沈欢只得接过。
“好了,本小姐今天心情好,既不杀你,也不揍你,你赶紧滚吧,滚得远远的。记住,从今往后别再让本小姐看见你,否则,哼哼……你是知道的。”端木香月在嘴里哼哼道。
沈欢当然不会就这样走了,他过来可不是来找揍的,他需要从这一老一少两人的嘴里知道一些事情,不需要很多,只是一点点就够了。
“姑娘吩咐,在下自当从命。只是在临走之前,在下还有一事相询,望姑娘不要拒绝。”沈欢很是恭敬地说道。
“你一个凡俗之人,哪里来这么多废话,你要再不滚……你所问何事,且说来听听。”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端木香月自然也不例外。
天元大陆的俗世之人见到修行之人,个个敬畏莫名,别说是打听事情,就是多说一句话都不敢。如今遇见了这样一个奇葩,端木香月当然好奇,因而原本想发作起来的她立刻改变了主意。
只是她并不知道,沈欢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些所谓的敬畏之心,在他的心中更是从来都没有过。
“看这家伙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想来这件事对他一定很重要……要是这家伙遇上了什么麻烦,求我帮忙,这忙我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帮,事后这家伙肯定连一块灵石都付不起,岂不是白帮忙?要是不帮……唉,真让人发愁!”端木香月苦着一张小脸,一个人在那里唉声叹气地纠结着。
沈欢比端木香月还要纠结。
见面前的少女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沈欢的心里直打鼓,以为自己心中所想已被她知道了,女孩也正为要不要告诉自己实情而为难,而这种让女孩为难的事情,自己又要不要说出来?
“连别人心里想什么都知道,这世界,果真不一般啊!”沈欢不禁在心里感叹。
端木香月等了好一阵,没等来半点声音,忍不住抬头向对面看去。却见想要问自己事情的这个家伙一脸的挣扎,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端木香月更加感兴趣,“喂,我说黑小子,你不是有事要问吗,怎么不说话?”
沈欢一愣,她不是都知道了吗?随即沈欢释然,知不知道是这女孩的事,说与不说却是自己的事,自己要是不说出来,女孩即使想告诉自己实情也无从说起。
想通了这一点,沈欢郑重道:“在下想请问姑娘,姑娘这一身本事是从何处学来的?是家传,还是另有所学?”
端木香月呆了呆,“就这个?”
沈欢点头。
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害得自己白白浪费了一番表情,端木香月顿时勃然大怒,“你这是问题吗?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竟然还好意思问,你丢不丢人?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感到丢人……你得搞清楚,你虽然只是俗世之人,但你总归还属人的范畴,既然是人,你就得拿点有深度的东西出来……”
一阵狂风暴雨,不等沈欢搞清楚状况,他就已被那些莫名其妙的言词打得晕晕乎乎,根本不知所以然。
“不就一个问题吗,不想说也就算了,至于这样吗?再说,这和深度又有什么关系……我的问题难道不够深吗?”沈欢郁闷无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