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因为在他身后还有一个靠他为生的家族。
家族人虽不多,不到百人,不过资质出众的却有七八个之多。一旦将这些人培养起来,万年之后,褚家指不定也能成为世家一样的存在,而自己,就是这褚氏家族的开山之祖。
这是褚时心中永恒不变的目标。
于是,当无视对面小丫头的背景,直接将她做掉的念头刚在心中升起,褚时便毫不犹豫地将这念头斩断。已忍世间所不能之忍,他不想让自己的一番苦心就此毁于一旦。
调整好心态,褚时放下身段,拱手向数丈外的小丫头问道:“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小丫头一脸无邪地看着他,“问我姓名干什么?哦,对了,莫非你想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娘亲和我姑姑?”
“敢问令堂和令姑姑是何许人?”褚时小心翼翼问道。
小丫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嗯,我娘亲和我姑姑都没什么名气,说出来你也不认识。”
褚时心头一喜,不过脸上却未有丝毫表露,依旧小心问道:“还请姑娘告知,或许我与令堂与令姑姑有些渊源也说不一定。”
“既然这样……那好吧,不过我说出来老先生你可千万不要见笑。”
“呵呵,姑娘客气,老夫又怎会如此浅薄。”
“和我姑姑相比,我娘实在差劲许多,只是在水月宗当了一个小小的月堂堂主……”
褚时身体一抖,差点从半空一头栽下来。
水月宗,那可是四宗之一的存在,月堂堂主沐剑月更是天元大陆为数不多的大能之一,神一样的存在,哪是自己这样一介毫无背景的散修所能招惹的。一个大宗的堂主、一个大能,这都能叫差劲,这之下数以万计的修士岂不都白活了?
褚时的心中泛起一阵吐血的冲动。
“如果沐剑月是这丫头的娘亲,怎么这丫头出门连个人都不带,而且从未听说过沐剑月还有一个这样年岁的女儿……莫非这丫头片子在骗我?”褚时暗道一声。
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依旧恭敬而谨慎。
“令堂威名在下仰慕已久,只是在下地位卑下,不敢入令堂法眼,却不知姑娘又何故在此?须知世间险恶,宵小之徒遍地都是,姑娘一人孤身在外,就不怕令堂担心吗?”褚时很是小心地问道。
“我是偷跑出来的,我娘根本就不知道,她还以为我在闭关呢。”小丫头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那模样像是怕被人听到一样。
“四宗之一的水月宗,那守卫是何等的森严,岂是你一个丫头片子说偷跑就能偷跑出来的?别说你只有凝练期的修为,就算化魂修士,只怕想偷跑出来也没那么容易……不过凡事都有意外,那些大宗门又不是没有被人潜进去过,既然能潜进去,当然也能偷跑出来……”
褚时万分纠结,他下不了决心,不知道对这小丫头的话到底是信还是不信,一旦判断错误,对整个家族可就是灭顶之灾。别说那身为水月宗月堂堂主的沐剑月,就是水月宗的一个外门弟子,也是他招惹不起的。再加上那沐剑月是出了名的护短,这丫头要真是沐剑月的女儿,自己和整个家族只怕被打入十八层地府之后,还要被再揪出来再打一次。
可这丫头要不是沐剑月的女儿,自己却相信了,那只三眼兽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这丫头,自己几年的守候不是都白费了……他的人生,还能有几个三年?
“既然这辈子都忍过来了,也不在乎多忍一次。”
拿定了主意,褚时干笑一声,“能从戒卫森严的水月宗偷跑出来,足见姑娘是何等的聪明睿智,何等的胆识不凡。”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记马屁拍出,对面的小丫头果然露出一脸得色。
趁此机会,褚时赶紧道:“只是姑娘手里的那只三眼兽,对在下确实有大用。也不瞒姑娘,在下寿命所剩无多,就指望能用这只三眼兽来冲灵台,还请姑娘将此**还在下,在下愿支付姑娘一定数量的灵石。”
一番言语,小丫头脸上露出同情,“好可怜……”
这同情让褚时心头一松,除了对要回那头原本无望的三眼兽充满了信心,一些期许也如被术法丹药催生的藤蔓一样疯长着。
“看来这丫头也是好说话之人……要是再和这丫头好好说道说道,想必让这丫头出面,将我家那几个小子引荐进一个大宗门怕也不是难事,甚至……”褚时在心里暗自想着。
正当褚时沉浸在自己的美妙当中之时,对面小丫头的一句话差点没将褚时给噎死。
小丫头啧啧道:“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在聚源期这个圈子里混,啧啧,小女子就是不想佩服都不行。”
褚时想发作却又不敢,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一个人在那里生着闷气。
夜空里,这时起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对这种没脸没皮的老货,丫头何必这么客气,直接叫他去死岂不更美妙一些。”
“找死!”
正想发泄一番的褚时闻言,勃然大怒,想也不想,手掌一翻,侧身向身后的天空抓去。
先前消失的骨爪再次飞出,化作一道幽光,直奔那道声音而去。
“区区一个聚源期老狗,竟也敢对老夫出手,老夫看你真的是活腻了……桀桀,老夫还以为你这老狗真就练成了幽冥爪,故来此查探一番,谁料想所谓的幽冥爪,不过是件法宝——嗯,也不错,虽说只是件普通法宝,却也能卖上一些灵石,也不枉老夫来此一趟,这灵器,老夫就替你收了。”
阴冷声音的话音刚落,那段和幽冥爪紧密相连的新学联系便被人斩断,褚时的面色顿时苍白一片,强烈的反噬之下,一口鲜血更是从嘴里喷出。
强忍着伤势,褚时怒喝一声,“阁下究竟何人?”
“老夫何人,你这老狗不配知道!”
一声冷笑之后,一只漆黑如墨的乌鸦从远处飞了过来,月的映照下,褚时的眼里,这乌鸦似从月中飞出一般。
乌鸦转眼即至,展翅在了褚时与小丫头之间的上空。
乌鸦巨大,那近十丈的双翼,如乌云一般遮住了月的光芒,在褚时和端木香月之间的空地上留下一大片阴影。
乌鸦的背上盘坐着一个面色灰暗的黑衣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身后立着一个一脸恭顺年约五旬的老者。
嘲弄地看着褚时,黑衣男子开口道:“你打伤了我的徒儿,又抢走了他的三眼兽,说吧,你想怎么死?”
褚时看了一眼黑衣男子身后的老者,一天之前这老者还和自己一样是一介散修,没想到败在自己手下之后,却委身做了这黑衣人的徒儿。这般年纪还这样无耻,褚时自问,便是自己再能忍,也无法做到。
似若未闻一般,褚时一拍储物袋,从袋中取出那只装有价值三千灵石疗伤丹药的丹瓶。
这枚丹药是他修行一生最大的一笔投资,本来他还打算将这枚丹药传于后世,留作褚家的镇宅之宝,现在一张口就要没了,即使此刻处在死亡的边缘,褚时还是忍不住一阵肉疼。
一咬牙,打开了那只丹瓶,然后拿起那枚丹药,毫不犹豫地丢入口中。
丹药虽然贵重,可再贵重的丹药也没命贵重,一旦自己殒落,身上的所有只是这黑衣人的囊中之物。
褚时没打算和这黑衣人拼命。能轻易将自己的幽冥爪收去,这黑衣人的修为至少也是灵台期,他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他只想尽快治好伤,然后……逃。
身上还有张价值一千灵石的疾风符,还有张价值八百灵石的隐匿符,不管最后能不能逃走,他都要试一试,最起码也不能便宜了这黑衣人。
眼见褚时将丹药送入口中,黑衣男子的眼中泛起一阵冷意,或许在他看来,这样一枚丹药用在一个死人身上,实在有些可惜。
自持身份,黑衣男子并没有出手阻止,不过他若是要是知道褚时还有那样的一番心思,只怕早已暴起。
“看来你是打算和我拼命……嗯,不错,比起我这徒儿来,你这老狗还算有几分骨气。既然如此,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你可莫要再让我失望。”
说完之后,黑衣男子根本不在意身后这个新收的徒儿脸色是如何的难看,扭头看向端木香月,“丫头你很不错,很合老夫胃口,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拜师?”端木香月一愣,她完全没想到这黑衣人一上来就有这样一说。
“对,拜老夫为师,你可知道想拜老夫为师的人有多少?现在老夫就给你这个机会——怎么,你不愿意?”
黑衣男子的眼中闪烁着幽光,如同凶兽看见一只肥嫩羔羊那样的光芒,肆无忌惮地将端木香月娇柔的身躯,连同仙子一般绰约的身影,完全笼罩。
因为来晚一步,黑衣男子没有听到端木香月之前说过的话,他并不知道,因为他的眼神,死神已在他身上降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