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一脸凝重,身体微蹲,双手拽住一根稻草的稻穗,两只手臂注满力量,猛吸一口气,嘴里大喝一声,“起!”
那根稻草纹丝不动,却将祖孙二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沈欢的脸上一阵滚烫。
“呵呵,其志可嘉,其志可嘉!芯儿,去给奶奶端张椅子出来,一个连根稻草都拖不动的男人可是不多见的,奶奶得好好瞧瞧。”奶奶呵呵笑道。
“是,奶奶!”
小女孩欢快一声,跑进屋里端了张椅子出来。
奶奶颤巍巍的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瘪着嘴,向沈欢打气道:“年轻人,再加把劲,奶奶和小芯儿在边上给你加油。”
羞愤之下,沈欢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浑身脱力,喘着粗气,累在地上爬不起来为止。
屋檐下,老奶奶和那个叫芯儿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张空空的椅子,有风吹过,那风中似有苦涩的味道。
稍作休息之后,沈欢站起身来。
再次看了眼那堆稻草,沈欢现在当然不会相信那真的就是稻草,以自己的力量,要真的是稻草,这堆小山一样的稻草自己随随便便就能扛走。
这里的一切都透露着古怪,很是神秘,显然,这里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更加不是自己可以呆的地方,他决定离开。至于破损的屋顶,虽然有心,却实实在在没那个能力,沈欢只能说声抱歉。
冲着屋子,沈欢抱拳道:“老人家,那屋顶在下没有能力修复,只能对您老说声抱歉了,在下这就离开。”
说完。他转身出了院子。
迈出院子的那一刻,沈欢这才想起,此处是在一座孤峰之上,自己又该如何离开?
回头,想回去问问如何才能离开,却发现,那小院已经不知去向,展现在自己眼前的,竟是一条敞宽的道路,道路两边是一片看似无边的农田,金黄的稻田里,许许多多的男人女人正忙着收割。
再回头,眼前的一切也和身后一模一样。
山有多大,这山巅又有多大,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但眼前所见,只怕比百个千个山巅的面积都还要大。
妖术,这一定是妖术!
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一身的冷汗!
沈欢也是有过不少经历的人,向来不屑于妖魔鬼怪一说,但是现在,他信了!
他甚至敢断定,小院里的那个老奶奶和小女孩,定是狐仙一类的。要是现在有谁和他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妖魔鬼怪,他绝对要和这人拚命。
沈欢不敢动弹,他以前听人说起过,中了妖术的人,只会越陷越深,直至脱力,直至最后被取了性命。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来黑狗血,往妖物上一泼,妖术自解。
只是现在,他又上哪里去找黑狗?只有骡子,许许多多的骡子驮着收割来的稻谷,在一个个孩童的使唤声中,穿行在田间地头。
“扑哧”一声笑在沈欢身后响起。
沈欢回头,小女孩站在身后不远处,正抿着嘴在那里笑。
稳住心神,沈欢仔细看了看,越看越觉得小女孩像是狐仙。
“你才狐仙呢!”小女孩瞪了沈欢一眼道。
“果然是狐仙,连我想什么都猜得到,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沈欢在心里哀叹道。
“你要再说我是狐仙,我就把你变成一头骡子,一天到晚都骑着你,累死你。”小女孩小脸通红,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沈欢不敢再想,他不怕死,可真要变成了骡子,他就是想死都死不成。
见沈欢没有吭声,小女孩脸色好看了很多,显然对沈欢现在这个样子还算满意,虽然那嘴依然还噘着。
上前拉住了沈欢的手,小女孩道:“走吧,就知道你走不出去,奶奶让我来送你出去。”
被一个小女孩拉着走,这感觉……
“小妹妹,你在前我在后这我没意见,只是你可不可以松开我的手。”用余下的那只手摸了摸鼻子,沈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这人,我都没嫌弃你,你反倒嫌弃我来了,真是的!”小女孩白了沈欢一眼,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这倒不是嫌弃,而是我觉得吧,这条路这么长,咱们要是边走边说,再长的路也变得不长了,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沈欢说道。
“对,你说得很对!”小女孩点点头,“要不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哪有一前一后讲故事的。”沈欢暗叹一声,他决定闭嘴。
小女孩牵着他的手,一路前行。
行进途中,沈欢试了几次,想要松开小女孩拉得不松不紧的手,又或者紧赶几步,至少和小女孩保持并肩前行,可到最后,他的手依旧被小女孩给牵着,而他依旧跟着小女孩的步伐亦步亦趋。
沈欢只好放弃。
沉默的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路,沈欢没有说话,小女孩也没有说话,不过沈欢看得出,小女孩是快乐的,好像只要能拉着他的手,她就已经很开心了。沈欢却嘴里发苦,他觉得自己好似小女孩牵着的一条宠物狗,又或者……一头骡子。
又在沉默中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沈欢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他决定向这小丫头问问。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沈欢问道。
“奶奶说,女孩子不能随便把名字告诉别人。”小女孩头也不回的答道。
沈欢神情一滞。
“不过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小女孩小声道,“我叫灯小芯,灯是青灯的灯,小是小小的小,芯是灯芯的芯。”
“灯小芯……真是好名字!”沈欢拍了一记马屁,然后道,“小芯啊——”
“怎么叫得这么别扭?”沈欢暗道一声,他觉得还是叫小妹妹更顺耳一些。
“小妹妹,你说这世上有没有妖魔鬼怪之类的?”沈欢问道。
“当然有,不过是你没见到而已。”灯小芯回答道。
“那你有没有见过?”
“当然见过!我见过很多很多的妖魔鬼怪,各种各样的都有。”
“你和你奶奶和那些妖魔鬼怪……认识?”
“我现在只能认得一些,很多都已经忘了。”
犹豫了一下,沈欢还是抛出了一直缠绕在心头的问题,“你和你奶奶……真不是狐仙?”
灯小芯站住了,松开手,转身看着沈欢,生气道:“你这人,我都说了不是,你还问。”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久呆,我这就送你离开。”
说完,灯小芯小手一招,无边的农田和不知尽头的畅宽道路消失不见,出现在沈欢面前的是半座青色的石桥。
湛蓝的天空不见了,天空中黑云低压,雷电交相呼应,青色的石桥掩映在弥漫的浓雾之中,也不知道这石桥究竟是通向何方。
狐仙都是怕雷电的,这个小女孩自然不会是什么狐仙。沈欢的心里很是愧疚。
见灯小芯仍唬着一张小脸,沈欢上前,主动拉住灯小芯的手,“都是我不好,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其实人家也不对,人家一开始就该带你到这儿来的,害得你走了那么远的路……”灯小芯勾着头,小声说道。
沈欢笑笑道:“我知道小芯是舍不得我走,想和我多呆一些时间,要不我们回去再走上一遍,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灯小芯却没有笑,而是喃喃道:“家里很久没来客人了,奶奶越来越老,我也越来越小,要是有一天我不见了,家里就奶奶一个人……”
沈欢心头一疼,没有多想,拉过灯小芯,搂进怀里,嘴里道:“要不咱们回去,再给你奶奶说说,让我留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灯小芯摇摇头,“你不能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你连一天都活不了,所以我们不能留你。”
“那我以后还会来看你们吗?”沈欢问道。
灯小芯犹豫了一下,迟疑着点了一下头,“如果……如果你来得了的话,当然可以。”
沈欢哈哈一笑,刮了一下灯小芯挺直的鼻梁,“我当然要来,我撞破了你家的屋顶,还没修好呢,我怎么能不来,就是我修不了,也得找个人来修。”
“是你撞破的,怎能让别人来修。”灯小芯说道。
“好,我修就我修,就不知道桥那边有没有要收徒的匠人师父。”
说完,沈欢站起身来,顺手揉了揉灯小芯乱糟糟的头发,迈开脚步,向那座青石桥走去。
“等等。”灯小芯叫住了沈欢。
“什么事?”沈欢回头问。
“你过来,蹲下。”灯小芯的表情看上去很严肃。
沈欢依言照做。
“奶奶说,你能来到这里也是一种缘分,让我带件礼物给你,现在你把眼睛闭上。”
沈欢照做。
一双轻柔的小手捧住了沈欢的脸,接着便闻到了淡淡的很是清新的味道,随后一双带着一股甜香的柔软附上了他的嘴唇。不用猜都知道,这柔软定是灯小芯的嘴唇。
这已经完全过了沈欢的底线。正当沈欢准备把灯小芯一把推开,一股莫名的气息被小女孩渡了过来。
这气息似黑暗中的一线光明,似迷乱中的一种执着,似暴虐中的一种安宁,似清泉流水,又似凤鸣九天!
这气息若琼瑶之花凝炼而成,又如甘露洒向大地之时万物生长的聚集,若有若无,却又分明能感觉得到它的存在!
这气息……沈欢分明感觉到,自己像是正在接受一次洗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