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雪儿道出“麻烦”二字时,字音有意咬得重了几分。
她貌似诸事不上心,其实也在暗暗揣摩柯里昂的真实身份,无忧宫主加布纳的一些小动作并未瞒得了她。
为此,她曾悄悄传书,问过一次自己那位号称圣灵大陆阵图第一的卢梭老师。
可惜老师的回信,对个中内幕只字不提,仅是嘱咐她“专心破解阵图,早日完成试练”。
柯里昂的目光在蜜雪儿面上转过一圈,又全不自觉地回到了她那双白生生的长腿上。
蜜雪儿顿有所觉,粉面一绷,即又松弛下来,心想遇上这么一个惫赖人物,也只能由得他去了。
“哪来的麻烦?如果我有的话,你一样也跑不掉。”柯里昂摆出一副无知无辜的样子。
蜜雪儿心知从他嘴中探听不出什么来,转而说道:“第六峰与其它五峰不同,想必你早已清楚,可有准备?”
“我只是蜜雪儿小姐的助手,一切听从你的吩咐就是了。”柯里昂道。
“哼!既是如此,到时死在了阵图中,可别怨怪我没提醒你!”
“一个死人又能怨怪谁呢?”
“你?”蜜雪儿终于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柯里昂完全一副似笑非笑的无赖样,正在细细欣赏着她生气的表情。
他一番挑逗,实是希冀蜜雪儿情绪失控之下,或许会吐露出一些他所不知晓的隐秘,但这个如意算盘显然也落空了。
片刻之后,蜜雪儿神情一端,已然恢复了惯常的冰清玉洁姿态。
她背过身去望向了第六峰,认真说道:“我手中有一件可以直接进入阵图的东西,但支撑的时间有限,而且以我一人之力,启用它亦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所以才找上了你——一旦进入阵图内,你我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最快速度破去阵图的阵眼,否则你我均会丧命在此。”
柯里昂心中陡然一跳,想不到她的底气所在竟然是这等宝物,不过事关二人性命,他也立时收敛起自己的小心思,道:“我已推算过几遍,第六峰的阵眼只有十六处。”
蜜雪儿并未回头,削肩轻轻一颤,声音里似多了一丝笑意:“我没有找错人,走吧!”
她走前几步,待柯里昂靠近,手心里蓦然多出了一件巴掌大小的物事。
此物黝黑无光,仿佛是某种凶兽的兽甲,又似一块天外星石,光滑的表面上呈现出密密麻麻的细纹,一眼看去只觉杂乱无章,若多加细看几眼,又会令人觉得内中奥妙暗藏,如有规则潜蕴。
随着蜜雪儿精神力涌入,这不知名的东西立时如活物般朝着四方延展开去,转瞬脱离她的手心,飞悬而起,静静浮在了二人头顶,如撑起了一把黑色伞盖。
漆黑的伞面之上,如有数十颗星辰一一点亮,构成了一副完美的星空阵图。
但在柯里昂的眼中,这就是一片凶兽之甲,活络的记忆里,他仿佛想起自己曾在某片上古残籍中,见到过一段话。
“星空有兽,名悼,无形有甲,专以天地符文为食,故阵法自成体内,惜已绝。”
“想不到在这个世界,居然可以遇见……”柯里昂心动之际,耳边恰传来了蜜雪儿怒斥的声音。
“快帮我!”
他闻言一醒,压下心底的贪念,一缕精神力送入了兽甲上的阵图内。
“你我保持尺间距离,这样一来,足以降低消耗,拖延的时间会更长一些。”
说话之间,蜜雪儿已是一步踏出,头顶的兽甲在她的牵引下,如一片薄薄利刃横切进了第六峰的阵图。
又走出几步,眼前光线骤然一暗,二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山中的通道内。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认了出来?”蜜雪儿忽然停下身来,目光幽幽道,“但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星空兽’的甲片我老师手中只有三片,却是花了莫大代价才得到。”
她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柯里昂的心思,又直接点破了它。
柯里昂面露尴尬,蜜雪儿此时提醒他,除了一丝暗藏的警告外,亦是让他心无旁骛专心破阵。
他嘿笑几声,说道:“你误会了,我岂会是那种人?我一定会全力助你完成试练。”
一进入山内,空气中无形弥漫着一股厚重如山的气息,两人都立感压力大增,就此不再分心讨论这些没有结果的话题。
走出通道,前方豁然是一片宽广的天地,山壁内几乎没有任何构筑,但二人却傻傻立在了原地,不敢再轻易挪动一步。
眼前空阔的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的碎石,蒙蒙灰气中,几道半灰半黄的身影拖着沉重的脚步在缓慢移动着,它们赫然是一尊尊土元素傀儡。
而在远处的角落里,又或蹲或坐着几只,其中有那么一两只已不是十分完整,断了胳膊或少了一条腿。
自兽甲形成的伞盖边缘处望去,上方天空尘雾翻涌不定,不时有一道道滚石虚影砸下。
此刻看是虚影,等真正落到头上时便会化作威力极强的一击。
然而这些都不是令二人震惊不动的原因。
在前方十数米外,他们竟看见了一双粗壮如树干的大腿,以二人的身高,也仅仅只够挨上这双巨腿的膝盖位置,对方身体的强悍由此可见一斑。
进入峰顶的入口恰在这一尊巨大无匹的身影上方。
沉默良久,蜜雪儿叹息了一声,惋然道:“他已经死了。战死之前,以一身元素之力将本身化作一尊全无意识的傀儡,借此提升战力。”
她的话还未完,嘴里又接着幽幽道:“这是奥武士以上强者才可拥有的技能,绿浮宫主可以拥有这般死心守护的属下,亦可安心瞑目了。”
柯里昂听出了她话里的沉重之意,一名奥武士在圣灵大陆已称得上真正的强者,在任何一个军团里,这样的人物也不会超过十个。
如此一位强者甘愿放弃生命和尊严,只为了守护一道入口,不管那入口的后面是什么人,她已值得让人敬佩。
柯里昂不由得想起了第五峰阵枢中的那一位紫衣少女,想到了她的希望和等待。
“先行破阵。我掩护你。”蜜雪儿已从先前复杂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断然说道。
“嗯。”柯里昂应过一声,低身朝着推算出的第一道阵眼走去。
阵图的破解唯有一道,在于摸索出其运行的轨迹,寻出着力点,一力阻断,便将大功告成。
阵法的破解方法则有数种之多,如直接摧毁阵枢,绿浮宫第一峰、第三峰便是如此破去。或是整体破坏,柯里昂破解第二峰、蜜雪儿破解第四峰,用的正是这种方法。
眼下二人采取的则是第三种方法,逐一毁去阵眼,只要所有阵眼被毁,阵法运转同样将停止下来。
不过这一过程中,却不能胡乱行事,必须依序一一找到阵眼,将之毁掉,若是顺序出了差错,极有可能令阵法完全崩溃,阵内之人自然也无法幸免。
但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他二人尚面临着另一重困境。
蜜雪儿虽借助“星空兽”甲之利,令二人强行入阵,又掩盖了二人的气息,所以才没有受到阵法攻击。
可一旦开始破阵,他们不得不时时提防着那几只游走不定的土元素傀儡,不可惊动它们一分,而上空不时落下的滚石虚影也是一柄悬而不刺的利剑。
在柯里昂的指引下,两人小心翼翼地来到第一处阵眼前,柯里昂半蹲下身体,取出黑铁短剑毫不犹豫地刺进地面。
快速地一阵挖掘后,他手掌里已多出了一块明黄色的圆石,散发出浓厚纯郁的土元素之力。
柯里昂朝着蜜雪儿望过一眼,后者只是轻哼一声了事,意思却是“你收着就是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破去第一处阵眼,二人又耐心等待了一会,见几尊土元素傀儡并无异常反应,二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接着,第二处阵眼也被顺利地破去。
当第三处阵眼内的圆石被柯里昂收进青铁酒壶时,他们感受到身上那种沉凝如山的压抑顿时弱去了少许。
几只元素傀儡此时亦变得有些焦躁起来,仿佛察觉了一丝什么,移动的步伐陡然加快了一倍。
柯里昂与蜜雪儿避到一处角落,两人相对而立,静静等待机会。
柯里昂的目光老实了不到十秒,便又开始上觑下窥。
两人隔着尺许距离,且蜜雪儿吐气如兰,气息极是好闻,怪不得他心猿意马,心念骚动。
“信不信我将你扔了出去?”蜜雪儿恼恨地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
虽是眼不见心不烦,但依着女孩的直觉,她又可以确切地感应到柯里昂猥琐的目光如芒在背,从自身足底一寸一寸地往上移动着扫过。
“无耻混蛋!”她低声咒骂一句,却拿他没办法,扔出去只不过是一句无用的气话。
“只是看看而已,你也不吃亏啊。”柯里昂居然也听见了,在背后笑嘻嘻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