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姐姐,你说,一个花花公子,怎么有闲心摆弄这么多的酒啊?”
“我哪知道?指不定他就是个酒囊饭袋,成天醉生梦死,游手好闲,像这种人活着那么无聊,可不得找点事情做。”
“琴姐姐呀,我们喝了多少罐啦?为什么我数的总是不一样啊?”
“大概有……呃,十五罐,还是十六罐?不对不对,你手里还有一罐呢。”
温暖如春的厅堂里,原本堆叠齐整的酒罐已经被摧残得惨不忍睹,到处都是被撬开的木塞条儿,各种颜色的果酿混杂一团,顺着地缝蜿蜒而去。在一堆雪绒靠垫上,两个女孩子玉体横陈,毫不在意地将珍贵毛毯压在身下。
在她们身旁,几个椰子大小的酒罐空空如也,还有各种被啃咬得七零八落的糕点散落其间,很难想象这两位在几盏茶的功夫里是怎样的闹腾,才能够将房间弄得如此杂乱无章。
房门被轻轻打开,素衣公子摇晃进来,甩开搀扶着他的黑脸壮汉。他此刻心情很是不好,要不是黑脸告诉他有新货送上门来,他也不会搭理。“屠格尔,你说的货色真的有那么好?我可告诉你,货色差一点,价格可是跌下几层楼,本公子向来不在低等货色上费功夫。”
“哎呀公子,我屠格尔跟随您多年,上等货色怎样我还有不清楚的么?这两个丫头都是一等一的好货,黑街上一准儿能卖好价钱。”屠格尔谄媚地躬身。
绕过屏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疮痍,公子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搬起一个倒在地上的酒罐,里面的酒水半撒,剩下的也无法重新封口,要么饮用,要么倒掉。
公子顿觉五雷轰顶,眼前一黑,身体一踉跄,脚下又踩上流动的酒液,一个不稳摔了个马趴,不料带动了本就堆放不稳的酒罐,一时间稀里哗啦的破碎声加之尖叫声响彻房间。
屠格尔看着大呼不好,合着几个赶来的跟班一齐发力将埋在酒罐里的公子抬了出来。公子此刻发冠脱落,头发被湿粘的酒液粘连成几捆歪歪扭扭的麻花辫,垂下满是乌青的脸庞,原本素白的衣衫被各色酒酿染成一块花布,腰带不知去向,公子本就清瘦的身胚穿在松散地衣袍里,就好比套了个肥大的麻袋一般令人忍俊不禁。
“屠格尔……”
“属……属下在。”
“我的酒,我的酒可是十年的珍藏啊,你自己看看,看看满屋还能剩下几罐完整的?”公子红着眼睛死死盯住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屠格尔。屠格尔心里已经将两个小丫头骂了千万遍,料到这两丫头不好驯服,还真没料到居然这么能搞事儿,不光将公子的名酒喝了,还这么浪费,不知道粒粒皆幸苦吗?
兔子急了能咬人,莽夫急了还是可以背几句诗的。不过屠格尔现在要做的是把公子即将爆发的怒火转移到别处,毕竟是自己引狼入室,现在又惹火上身,再怎么说也不能只让自己吃亏。
“屠格尔,本公子在问你话,你聋了吗?”公子喉咙上下滑动,吞咽口涎的声音咕咕响动,他此刻披头散发,已经没有所谓的风度可言,只有腾腾上涨的气愤。“要是聋了我就剁了你的耳朵,反正也是个废物玩意儿了。”
“公……公子,这,我,唉!”屠格尔已经是满头大汗淋漓,恐惧支配着他每一个细胞,足以让他双腿颤栗。这位爷可是黑街有名的混混公子,专营被拐骗或强迫而来的少女买卖勾当,因巨额差价而获得暴利,他喜好各色美酒,可谓嗜酒如命,但喝了酒的他脾气也出奇暴躁,没有几个人敢在醉酒的他面前犯错。
因为在这个时候犯了错,男的必死无疑,漂亮点的女子打发作为妓女,丑的与男子同罪。在公子死死的目光中,屠格尔已经明显嗅到杀戮的味道,他的心态就快要崩溃。
命不该绝的人总是会在最危难时刻灵光一现,屠格尔蓦地想到那两个肇事的主儿,思考一下子利索起来,赶在公子出声之前说:“一定是那两个女孩干的,那两个丫头家室丰硕,想必一定有很多油水,何况她们本身容颜出众,更能卖个好价钱!公子,你看在属下给您鞍前马后多年的情分上,绕过属下这次吧!”
诶对,那两个丫头呢?公子没理会跪叩在地上求饶的屠格尔,猩红的眼睛环视一圈儿,终于在拉上帘子的小雅间处停下目光,那里有一件揉成一团的披风,淡蓝色带雪绒,看大小适合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子身形。
“原来两只捣蛋猫藏在那里。”公子扯扯近乎大敞开的外袍,一把将其甩开,露出还算干净的内衬。“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吧,当个称职点的看门狗,给我守仔细了,再有下次,自裁谢罪吧。”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看来赌对了,屠格尔把头在地上磕得砰砰直响:“公子饶得属下一命,就是属下的再生父母……”
“还不滚!”公子低吼出声,他现在已经不想听到这些草原莽夫的言语,要不是看他们还有满身力气,也会舞枪弄棒,早都像拍死苍蝇一样送他们见阎王去了。
屠格尔和几个随从如获大赦般慌不择路地逃出门外,他们就像险些被抛弃的小狗儿般狼狈不堪。公子转过头来,不屑地吐出一口吐沫:“呸,什么玩意儿,蛮夷认我做再生父母,真是恶心至极。”
“不过,倒是今晚不寂寞了。”公子晃悠到小雅间前,伸出指头捻起淡蓝披风抖开,一股只属于少女的芬芳体香淡淡萦绕在他的鼻尖,他凑近深深一闻,顿时满脸陶醉。
“空谷幽兰,是个佳人。喝了本公子那么多名贵的酒,不好好用你们的贞洁来换岂不是令人可惜,能够服侍我可是你们的荣幸啊。”
“不过本公子有点不想把你们卖出去了,就留在身边如何?”公子将披风藏在怀中,痴痴一说:“来吧,让本公子看看你们的姿色!”他扯住合拢的帘纱,猛然向两边拉开。
面前一个小女孩巧笑嫣然,粉面清丽,黛眉盈盈,水色墨瞳里荡漾起无尽笑意,衣衫略微凌乱,恰到好处地露出玉白肌肤,尤其是精致的娇嫩唇瓣半合,气吐云兰,由于身高差距,小女孩的嘴正对着公子的腰腹,虽然有些距离,但呼出的热气竟是隐隐让他有挺起的预兆。
虽说此景甚是春意朦胧,但她只是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啊!自己竟然被一个幼女夺去了心智,还有了反应……公子魂不守舍地闭上眼睛,正打算平复一下体内暴躁的**,只觉一排细密冰冷的尖刺抵上了脖颈。
“看够了吧,脸都红到脖子底了。在本小姐衣冠不整的时候擅自闯入,按照我的规矩,可是要挖去双眼的哦大叔。”
甜美的童音本该令人心情愉悦,但带上嗜血的语气竟是冰冷到极点。虞情眨巴眨巴大眼睛,单手持着一把羽绒花纹纸扇刺在公子的脖子处,纸扇前段的团形毛绒里探出密密麻麻的针头,针头前段缀满七彩颜色,美丽中暗藏死亡的危险,这是巨毒的象征,越是引人注目,就越是夺人性命于无形之中。
“你……你们!”
公子知道面前那个看似纯洁无公害的小女孩子竟然有如此狠辣的身手,心中暗道上当,不过久战黑街的他马上开始计算各种可进可退的路线,狡兔三窟,办法多,不怕没命!先施行缓兵之计,能够拖延时间好找机会发出警报,等到外面自己手下进来,这丫头不还是得束手就擒?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脖子再度一凉——两把短刃轻轻呈剪刀状环绕而上,锋锐的接触让他有一种被毒蛇缠身之感。
“把眼睛闭上,不然少的可就不只是眼睛,而是你的项上人头!”
清丽的声音不同于童音,但也是冷透脊骨的语调。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刀刃下的男子脖颈,如雌豹静静盯着即将被猎杀的目标一样,异常专注却毫无温度。
“好……好,我都照办。”公子现在明白了,自己已经陷入前后夹击的境地,看来逃跑是指望不上了,这两个女孩子小小年纪竟有娴熟至此的配合和策略,看来自己这次是踢上硬茬儿,不好收场。
公子权衡之下,觉得自己并没有实质性的冒犯这两个女孩,便抱着交涉的念头,放缓声音地说:“两位姑娘好功夫,在下佩服,看来不久后又有两位名动江湖的女豪杰改写青史了!”
“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不配议论江湖儿女!”虞情站起身整理衣物,冷然回应:“说重点,本小姐没那么多耐心。”
公子嘴角一抽,呵呵,阴沟里的老鼠?老子记下这笔仇了,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不知道几斤几两敢来侮辱我?不过明面上他只好咳嗽两声以饰尴尬:“两位喝了我这么多佳酿,也算是客人,这么在主人头上动刀子不太好吧?”
“佳酿倒是没说错,本小姐今天喝了个痛快,但是主人可不是你了。”虞情拍拍已经整理好的衣裙,跳下软垫,轻摇纸扇:“其实你现在非常纳闷,为何你那属下在酒里下了药,我们现在却没事儿,对吧?”
确实如此,公子暗地里惊讶这小女孩的聪慧头脑,但还是沉默没有作声。
“原因我不告诉你,不过本小姐要提醒你一句。”虞情刷得一声摊开纸扇掩住鼻翼,满是鄙夷地看着他。
“酒是个好东西,能够迷人魂魄,但它奈何不了拥有坚定本心的人。”
虞情将纸扇抵在他的胸口:“虞家长子虞田,我该喊你一声哥哥。”
虞田瞬间睁开眼睛,欲抬起的头被琴用力逼下,此刻他被制服在地上不得动弹。“你就是虞情?虞家小小姐,大汉当今唯一的郡主,皇帝义女?”
“能够让你这个十多年未回过虞家,此前一面都没见过的大哥记住这么多名号,真是令我感到激动万分。”虞情啪的一声收拢纸扇子,良久幽幽出口:
“哥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连一个妹妹的称呼都忘记了呢?”
虞田默不作声,仿佛沉没多年的仇恨被重新点燃一般,他剧烈地挣扎,最后在琴忍无可忍后将双刃贴着他的脸颊插入地面,他才停止。不过,他还是撇过头去,不再言语。
虞情垂下眼帘,看着躺在地上如一滩烂泥一样的虞田,转过身去,打了声呼哨。窗户被无声地打开,十几个穿着贴身铠甲的暗卫鱼贯而入,没有丝毫声响,干净利落。领头的那人背着一柄巨大的雕龙木弓,他向虞情抱拳示意。
“麻烦北溟叔叔了,外面有几个杂碎需要清理,还有我们的虞田大少爷也请你捎回去,听后爷爷发落吧。”
“虞田?”北溟鲲有些惊异,但他凭借过人的眼力很快把鼻青脸肿的虞田认出来。“小小姐放心,我等马上就办。”随着北溟鲲的手势,这队暗卫利落地解决门外蹲守的几个壮汉,处理好尸体后翻身扛起被五花大绑的虞田悄然离去。
虞情看着满屋狼藉,再看看窗外银装素裹,突然有些疲惫。
也许这只是命运的起点吧,不过终点,得攥在我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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