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扬灵以为, 这女人必定会同往日一般纠缠不休,撕扯到底, 她却忽的哼了一声,转身去了。
闹得顾扬灵一头雾水, 虽是心头有些惴惴, 到底眼下是安全了。
不多时, 嫣翠领着四个小厮抬得一顶肩舆走了来,回了东院儿, 顾扬灵只觉浑身酸困, 头晕脑胀。来不及说话,便拥着锦被沉沉睡去。
一觉睡了好久, 期间薛二郎得了空来东院儿看望顾扬灵, 晓得她身子不适, 又忌讳着今日是苏氏的生辰, 怕请了外头的郎中叫苏氏知道了心生不乐, 于是叫人喊来了福兴。
隔着一道帐子,只露得半截白玉一般的腕子,嫣翠拿轻薄的丝帕搭在上头。
福兴坐在绣墩上搭脉,末了, 道:“倒也没甚大碍, 许是今日里家中人多吵到了, 且先由着姨奶奶睡觉解乏, 许踏踏实实睡上一觉, 醒了便不碍事了。”说完, 却是嗅了嗅,东张西望一番,眼睛落在了垂落的帐帷上。
嫣翠最厌的便是福兴流里流气一副色眯眯的模样,见此不由得大怒,暗地里踢了福兴一脚,福兴“哎呦”了一声,薛二郎抬眼看他:“怎的了?”
福兴只觉脚踝生疼,却因着是嫣翠踢的他,于是呲牙咧嘴地笑道:“没事。”
眼见着入了夜,薛二郎终于送走了自家的狐朋狗友,又惦记着顾扬灵的身子,虽是喝得酩酊大醉,仍坚持着要去东院儿看上一眼。
福安本要跟着伺候,可福兴却挤了过去,笑嘻嘻道:“福安哥今日里喝得不少,瞧着都打晃儿了,不如家里头歇着吧,爷这儿有我呢!”
福安瞧着他乐了,知道这家伙为的是去东院儿里见得他那嫣翠妹妹一面儿,又清楚二爷素日里很是看重他,加上自家也实在是强撑着这副身子,便点头同意了。
东院儿里,顾扬灵刚刚睡醒,靠在柔软的大引枕上,正端着碗燕窝粥慢慢吃着。一时吃尽,嫣翠接了空碗,往外头去了。
揭开帘子,便见得薛二郎来了,又是醉醺醺的模样,想要劝他回去,可又惧怕他往日的严苛,想着往日里也不是没有这样过,只得往里屋担忧地瞅了一眼,抱着托盘去了。
薛二郎摇摇晃晃进得里间,只觉入鼻便是水果儿的清香,然而这清香里,却隐隐有一段儿若有似无的香味儿缠缠绵绵,在鼻尖幽然不绝。仔细嗅了几下,那香味儿倒是愈发的甜香勾人了。
薛二郎歪歪斜斜地走了过去,搬了个绣墩坐在罗汉床边儿,笑眯眯看着顾扬灵,忽的嘿嘿笑了两声:“灵娘,你今日里擦得什么香,当真好闻。”
顾扬灵也不是头一次见得薛二郎晕酒的模样,嗔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有了肚里的这位,我甚个香味儿都不爱,哪里还擦得什么香。我瞧着你是喝糊涂了,鼻子不灵光了。”
薛二郎又嘿嘿一笑,顾扬灵瞧他憨态可掬,一双桃花儿眼里头是少有的憨实,不觉心头一软,起身要给他倒茶。
不料从他跟前走过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抱在了怀里。顾扬灵轻呼一声,忙攀住薛二郎的手臂,坐在他的腿上,勉强稳住了摇摆不定的身子。
“你这是做甚?还不快放开我。”顾扬灵掐住薛二郎臂膀上的一块肉,拧了又拧,却仍不见薛二郎松开手。
而薛二郎却仿似痴迷了一般,鼻端在纤细腻白的脖颈处流连,嘴里嘀咕道:“很香,特别的……香……我……哦,灵娘……”竟是说着便吻了上去。
平常也不是没这般闹腾过,顾扬灵并不以为怵,只觉他唇瓣滚烫,弄得她格外的痒,加上浓烈的酒气从后头波涛般涌了来,胸下的手臂又箍得十分紧,顾扬灵感到不适,便用力挣了挣,见挣不开,又是气又是笑:“难受死了,还不快放开我,再这样,我就恼了。”
往日里薛二郎一听便会松开,可今日里却似疯了一般,顾扬灵分明感觉到那滚烫的接触愈发的猛烈,一下接着一下,叫她忍不住心惊肉跳。
这是撞邪了吧!
顾扬灵有些害怕,又用力挣了挣,可那双手臂却是越勒越紧,叫她透不过气来。
往外头瞧了几眼,想要唤人进来,却觉这幅模样叫了丫头进来不甚妥帖,拿手肘往后捅了捅,压着声儿道:“你疯了,我这有着身孕呢!”
可后头那人好似聋了一般,吻得愈发用力,愈发频繁,两只手也开始不老实了,在胸前乱*摸,一只手已经扯住了衣襟,用力一扯,衣领都歪了,另只手顺势滑了进去……
顾扬灵大惊失色,也顾不上难堪,扯着嗓子喊:“嫣翠,嫣翠。”
可来不及了,顾扬灵只觉眼前的一切刹那间都颠倒了,她被重重摔在罗汉床上,就那么一下子,震得她脑子一瞬间空白一片,身子也木木的没了知觉。
然而下一瞬,薛二郎血红着一双眼扑了过来,沉重的,滚烫的身子,就那样压在了她的肚皮上。
几乎是眨眼间,顾扬灵感到了来自腹部的痛意,刀割斧剐一般的疼。
她下意识用力地挣扎,却被薛二郎紧紧抱着纠缠在了一处。撕扯间衣襟被拉开了大半,露出了杏粉色的肚兜,如雨点般的密吻重重的落在胸脯上……
疼痛愈发清晰尖锐,顾扬灵满头汗珠,却被死死压制住不能动弹。
她猛地嘶吼一声,拼尽全力扯开了薛二郎的一条臂膀,从空隙里挤了出去,却又被薛二郎重新抱住,纠缠着一同跌到了地下。
顾扬灵被压在下面,已经凸起的肚皮感觉到了重重的一压,撕心裂肺的疼从□□瞬时蔓延开去。
泪水顺着眼角快速跌落,顾扬灵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仿佛被谁紧紧掐住了脖颈,憋了一口气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可那手却又突地松开,尖利的嗓音猛地破喉而出,凄厉而又惨然。
当嫣翠冲进来,拿铜盆敲晕了薛二郎,又把薛二郎拉扯到一边儿的时候,看着顾扬灵的惨状,嫣翠觉得冰冷的寒意好似一瞬间便爬满了她的全身,心如刀割,仿佛万箭穿心的痛意也铺天席地地卷了来。
那杏粉色的绸裤儿上湿哒哒的是什么?是血吗?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流了出来?
嫣翠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哆嗦,她转动着眼珠子,视线落在顾扬灵的脸上。
白,如雪似纸的白,连唇瓣也没了血色,干瘪着,偶尔会微微颤动,轻吟出几声浅浅的,低不可闻的呻吟。
不知哪里溜进的夜风将灯架上的红烛齐齐吹动,灯焰飘忽不定,无数的暗影也随之晃动,好似沉沉水潭之下冒出的无数鬼魅,叫人看了便要心惊胆战。
姑娘……嫣翠脑子轰隆作响,耳处嗡鸣不断,她想要扑过去,可身子僵硬着不能动弹,就立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红英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处,她惊诧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身子突地战栗起来。
“姨奶奶!”她陡然尖叫一声,拔腿奔了过去,抱起地上的顾扬灵,回头时候已是泪流满面,冲嫣翠凄声喊道:“你发的什么傻,还不来帮忙。”
眼睛发直的嫣翠被红英这尖利的一嗓子惊得一颤,忙呆呆地走上前,和红英一起把顾扬灵抱到了床上。
“福兴呢?你快去把福兴叫进来呀!”红英把嫣翠往后头一推,嫣翠好似忽的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连连点头,“我去,我去叫他。”转过身冲出了内室。
红英抖着手扯下了半面帐子,又拉过被子遮住了顾扬灵的下半身,她把头抵在怀中女子的发顶上,瞟了一眼晕在地上的薛二郎,泪珠一颗颗连着坠落。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呦!
福兴正躲在东院儿的小灶里喝酒吃肉,先是被嫣翠的嘶声尖叫惊了一跳,待他刚刚转过身,又被嫣翠的一张白脸吓了一跳,嫣翠扯着他就走,手指头抖得厉害,指着卧房的方向道:“快,快,出事了……”
福兴一脸莫名的被拉扯到了堂屋,正要往里屋进,福兴不肯了,道:“你疯了,这可是姨奶奶的内卧!”
嫣翠的泪这时候才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她哆嗦着双唇,看起来可怜极了:“二爷被我敲晕了,你快去救救姨奶奶吧!”
敲晕了二爷?天爷啊,这是怎么了……福兴深感事态严重,忙掀了帘子进得内卧,立时被吓了一跳,结巴道:“这,这是……”
红英泪流满面,冲他嘶吼:“还愣着做甚?快过来看看姨奶奶呀。”
福兴猛地打了个冷战,往地上溜了一眼,二爷闭着眼睛……得了,一步跨过地上的二爷走近床帏,这才看到红英一手的血,那血手正把姨奶奶的手腕拨了过来,道:“你快搭脉,搭脉……”
……
西院儿里,谆儿兴冲冲地跑回了屋里,玉流波见得她一脸喜色,不由得喜上眉梢,道:“可是闹起来了?”
谆儿重重地点头:“我瞧见东院儿的红儿一路哭着往五福堂去了。”
玉流波立时大喜,谆儿也喜滋滋地道:“姑娘真是神机妙算,你怎知今夜里二爷会去东院儿?”
玉流波立时拉长了脸,冷冷哼道:“那东院儿二爷哪一日不跑去个三四回。便是今个儿不去,还有明个儿。那香露最是幽微,不仔细根本就注意不到,然而只要沾上了,三两日别想消去。只要二爷在外头喝了酒,再跑去了东院儿,总有一回要出事儿。就那贱人娇滴滴的身子,随便拉扯一番,那孩子许就保不住了。”
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便是这一次没得手也不要紧,总还有来日方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