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黑暗处可见一人负手站在月光下,因是背着月光,看不见他的脸,在他身后还有一侍卫模样的人,单膝跪地抱拳。
“送到了吗?”
“属下命人快马加鞭,一个半月,终于在除夕前将、呃,送到了。”
“那就好。”说话人似乎露出了满意的笑。
“主子,惠文帝今晚的夜宴还去吗?”
“去。”简洁干脆,月光下,只能看见说话人衣袍翻飞时隐隐流动的金色光辉。
雪虽然停了,却还尚未化冻。马车咯吱咯吱走在路上,喻茵想不通太后的懿旨怎么会说来就来。宫里据说是太后身边最得脸的李公公,亲自来蒋府聆茵阁传太后口谕,说是长久未见茵郡主,甚是思恋,便是下旨诏茵郡主进宫,共进除夕夜宴。刚接到太后懿旨,聆茵阁内众人也都是蒙了,喻茵自己更是一头雾水,是姜嬷嬷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然后,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喻茵就这样迷迷糊糊任由姜嬷嬷打理,直到上了马车。耳边回荡着姜嬷嬷刚才的话,“姑娘别怕,就按平时教给姑娘的去做。”
真的不怕吗?喻茵问自己。
面对未知,想来也还是怕的。
不过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郡主,咱们这是到了北城门了,需要换乘轿撵,请郡主下车。”李公公尖细的声音唤回了喻茵的思绪,红萍和绿葵先下马车,紧接着红萍搀扶着喻茵也下了马车。
喻茵示意,绿葵立马给李公公递上钱袋,李公公佯装意外,嘴角的弧度却是泄露了心里的愉悦,“郡主,您这是做什么呀?”喻茵笑着将钱袋塞给李公公,“公公让您见笑了,一点心意,劳烦公公您跑这一趟,公公伺候太后娘娘也是劳心劳力,也不知娘娘近来是否安康。”李公公笑着收下了钱袋,“我跑这一趟,实在谈不上辛苦,除夕佳节,上下团圆,太后娘娘心心念念着郡主,想念郡主得紧,郡主也要让太后娘娘舒心放心才好,郡主请上轿。”喻茵谢过李公公,上了轿撵。
喻茵这番举动只是简单的小小试探,李公公既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人,太后是什么心思自然也能拿捏一二,除夕夜宴,百官恭贺,更甚者还有他国使节,太后诏见喻茵这一个,虽说是世家嫡女,可惜已经父母双亡;虽说被册封为郡主,可也是长久无人问津。这样一个落魄郡主,真的有出现在举国欢庆时刻的必要吗?喻茵不解。不过从李公公的话中,喻茵得知,在这偌大辉煌的皇宫中,在这繁华丰盛的除夕宴会里,无论祸福旦夕,自己唯一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太后一人。
此时,除夕夜宴正在朝阳大殿中进行。惠文帝居于高位龙椅上,正襟危坐,正在接受众臣拜贺,静娴皇后和贵德太后分别位于两侧。姜、珩两国的使者自是居于上座,其余各皇子朝臣及家眷小姐分席而坐,大殿中央有宫内的舞姬翩翩起舞,营造出和气团圆的节日气氛。
单看这一派安宁和谐的景象,真是给人以祥和富饶,一派欣欣向荣的错觉,殊不知伴随着惠文帝渐渐年老,各皇子及大臣已然蠢蠢欲动,此次姜,珩两国使者来访,虽是冠以拜贺祝寿的名义,实际上也有刺探虚实的意图,这样一个本来国富民强的泱泱大国,终究是在统治者的封锁闭塞下,逐渐显露出了衰败之态。
一曲舞毕,李公公尖细洪亮的声音此时在殿外响起,“茵郡主到。”殿内的众人不由地朝大殿门口望去。
入眼处便是一片绀青色,距离尚远,众人看不清少女的面容,不过少女行走间不缓不急、不畏缩也不松散、大方得体的气度已经令众人刮目相看。少女自雪天走来,似乎也带来了一阵料峭寒意,驱散了殿内众人的酒酣耳热。随着喻茵缓步上前,众人眼里的涣散模糊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明的惊艳。
因是宫中宴会,殿内伺候的均是皇宫内经过专门教导的宫人,红萍和绿葵是没有资格进入朝阳殿内的,李公公便安排两人在殿外等候。此时便只喻茵一人缓缓走向殿前,目不斜视,双手并于胸前,虽然宽大的绀青刻丝散花锦斗篷将少女曼妙的身姿遮掩下来,但是少女不卑不亢,莞尔大方的举止让在座的众人都移不开目光。待少女走近,众人才看清少女,精致的鹅蛋脸,眉细而浅,高挺小巧的鼻梁勾勒出面庞轮廓,唇却是显得有些苍白。少女似是在殿外等候已久,又似贯来身子虚弱,因为随着少女步步生莲,一股子浅浅的药香沁入心脾。最让众人惊叹的是少女的眼睛,那是一双黑曜石般闪耀的水眸,一方面清澈无半点杂质,另一方面却又好似深邃不可窥透。却是将纯真与神秘结合到了极致。
在座的众人要么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要么是叱咤府内的高门贵妇,面对喻茵却一同犯了难,这少女要不就是真的单纯不知事,要不则城府之深不亚于在场任一。
喻茵此刻却完全不知众人心中所想,只一步一步按照平时姜嬷嬷所教导的礼仪。
待走到殿上。
喻茵恭敬叩首拜上,“臣女蒋喻茵拜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