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不同于地牢的阴暗寒冷, 独立的单间, 空气流通,好的位置还有阳光照进来, 所关之人的身份地位也很高。
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飘了进来,那蹲在墙角的人微微侧首, “你来是想杀我!”沙哑的嗓音没有了往日的乖张。
“你还有什么遗言?”
木子尧站了起来,脚镣的声音因此悭啷响, “表妹不, 女王陛下,我求求你放过蓝凤, 我的孩儿出生就没了父亲, 我不想他连母亲都没有!”
“你的孩儿终究是端木的子孙, 我自然不会亏待了。至于蓝凤, 哼,你没有资格求情。”
木子尧面色微白, 他知道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来人,将他带下去。”
“等一下!”木子尧急忙喊道,“我要见圣尊,我要见我娘!”不管怎么挣扎, 却阻止不了守卫一左一右的钳住了他。
“你到了下面,自然就能见到她!”
“你说什么”木子尧愣了一下,意识到话里的意思后,瘫软的身体不再挣扎任由守卫拖走。
逆犯木子尧在宫门前斩首示众, 这一结果可以说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连同被斩的还有当日叛军的大小将领,重罪者满门抄斩,仅仅一天里,就处死了超过三百人。
“传令大漠边境的驿站,封锁所有的大路小道,本宫要她们插翅难飞。”万俟雪面无表情地下令道,“三天后集合一万玄甲精骑,随本宫出发塞北。”
“是!”
紫衣说不清女王有什么不妥,只觉异常的平静。
安葬圣尊之后,女王日夜不歇的处理政务,重新编排三军,将兵权拢在手中。第三天召开了朝会,殿门大闭,直到黄昏时分才打开,除了那些重臣谁也不知道议了什么朝政。
如今女王下令,目标很明确,漠北即将向大宸发起进攻。
万俟雪打开了柜子层架后的暗门,千年不化的寒冰冒着雾气,极度的冰冷像来自地狱深处。
墙上刻录的九层内功心法,就差最后一重天。
姑姑曾对她说,七情伤身,六欲害人,欲练神功,必绝情爱。她一直以来自己已经做到了绝情绝爱,但她错了,若非爱过,心中无情,又谈何绝情?
在一刹那间,万俟雪便已豁然贯通了,坐在寒冰上闭目调息,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
第二天,绿素回到雪域。紫衣有事要奏禀万俟雪,侍女古丽在殿外声报后,等了半天不见女王出来,询问宫女们均摇头说今日不曾见过女王陛下,不禁心中担忧,近来女王身体虚弱,又连日操劳,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紫衣一人进了内殿,却不见女王。如果宫女们所言不假,陛下该还在殿里才是。
紫衣的目光落在层架上。那是在不久前,与浅歌的一场较量,无意中发现了暗藏的密道,也许,女王陛下就在里面?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也为了确认女王的安全,紫衣深深呼吸一口气,将暗道的门推开了些,身影一闪晃了进去。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让紫衣瞠目结舌。女王在寒冰玉床上打坐运功,肌肤白得异常诡异,那一头白发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着墨,号称千年不化的寒冰,正在慢慢融化
紫衣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又悄然退出去。
第三天,女王出关。一头青丝泼墨般倾泄下来,晶莹似雪的肌肤透着诱人的光泽,如山川起伏的优美体态,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美得诡丽眩目,美得不可比拟!
圣使们跪地拜礼,“恭贺女王陛下练就神功!”
万俟雪傲立阶上,唇珠微动,送了四个字进紫衣的耳朵,“下不为例。”
紫衣诚惶诚恐地道:“谢陛下不杀之恩!”
青冥等人相视一眼,大姐突然的话语吓了她们一跳,转念想来该是女王密语传音给大姐,所以她们才听不到。
宫外,万人精骑整装待发,除了青冥留守雪域,紫衣橙殷绿素跟随漠北女王出征塞岭。
拉玛雅大沙漠。
千人组成的追兵在大漠上狂奔疾驰,扬起的沙尘模糊了视线,仍锲而不舍地追赶前面的七匹马。
霓依依回过头看一眼,在心里估计着追兵与己方的距离,在一望无际的大漠上逃命,除了拼命往前奔跑别无他计,自出了冰城,牺牲的人数已超过总人数的一半。
当追逐的距离越来越近,她们做好了全力拼杀的准备。
“停!”带队的喇都督勒马喊道,望着逃犯的方向没有继续追赶的意思。
“莫追了,前面就是魔鬼滩,是大漠神灵的圣地,进去了就休想出得来,她们会受到神的惩罚。”
说完又观察了大半天,留下一支人马驻地守卫,便撤兵原路返回。
炎热的太阳直直的照射,在沙漠里如炉中烤,避无可避。
浅歌感觉到整个人晕沉沉,在马背上一直颠簸,好几次因走神差点被摔下马。那支漠军追了她们足足一天一夜,眼见就要被追上,突然间他们都停下来了,这诡异的现象让人不得不起疑。
霓依依又何尝不知。按原计划走的路线既近又安全,可就在前两天,她们出城后在沙漠里遇上了风暴,慌乱中迷失了方向,一直南下虽不会有错,但她们谁也不知前面会有什么,连事先安排好的接头人都找不到了!
一直狂追不舍的漠兵突然收兵,她们说感到没有半点儿的轻松,反而更加的提心吊胆。
蓦地,其中一名壮汉的马儿踏地不前,嘶叫着起脚仰立,紧接着那名壮汉被摔下马,他想在沙地上站定,却陷入沙漏中,越挣扎陷得越快
“大家小心,是流沙!”霓依依脸色一变,大声提醒道。
另一个人想上前搭把手施救,不仅发力无用,连自己也深陷其中
流沙魔鬼般可怕的吸力,连后腿劲道十足的马匹也无法抗衡,凡人的挣扎更显得苍白无力,须臾之间,流沙吞噬了一匹马和两条人命!
“都站在原地别动,小心脚下——”霓依依最先回过神来,再次提醒他们,不料浅歌的坐骑受到了惊吓,不安的往后退,马蹄转瞬陷入了流沙里,也似先前那匹马一样,扬起前脚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浅歌尚未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坐骑忽然惊嘶,意识到自己身上正发生的事情,已经来不及作出反应——
“浅歌!”霓依依眼见浅歌的坐骑踏入流沙里,立即翻身下马。
就在这个时候,离浅歌稍近的花影身子如箭般射出,扑向浅歌,用力的推开她,自己却跌倒在流沙地里!
“花影!”浅歌跌在半丈外,爬起身却看见花影的身子正随着流沙陷进去,便要扑过去救她。
霓依依及时地抱住浅歌,拼命的将她向后拖,“太迟了,谁都救不了她,你过去了只会再搭上一命!”
“不!放开我,我要救她”浅歌呐喊着,拼命的扭动四肢。
“主人,不要不要过来!”正被流沙一点点吞噬的花影反倒很平静,流沙倾刻淹没她的腰身。
“浅歌你听着,花影为了救你才牺牲自己,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才不会辜负了她!”霓依依用力扳过浅歌的身子,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企图让她清醒点。
那巴掌很用力,浅歌受不住力跌倒在地,散开的青丝凌乱不堪,显得有些狼狈,神情怆然凄楚,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
这是一幅任何人都无能为力的画面!即使是杀人如麻,见惯死亡的江湖人也不忍地别开脸。
浅歌泣数行下,花影的脸上却带着一抹微笑。
当花影的身影消失在流沙里,浅歌跪在地上,仰天发出一声悲痛的长啸。
纵是铁石心肠的霓依依,也忍不住流下一滴眼泪。
手下上前来正欲开口,被霓依依摆手拦住,摇了摇头。她知道他想说什么,显然她们走进流沙的区域,追兵才不敢追来。
望着不远的那道背影,霓依依暗叹了一口气。就让她自己静静的待会儿吧,这个时候谁都帮不了她,她该靠自己站起来!
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灼热的热浪席卷每一寸沙地,使人喘不过气来。
浅歌垂着头,脸上的泪痕未干,右手在沙面上写了两个字——樱子。
“樱花我樱子。”这是花影说的最后一句话,实际只有断断续续的五个字,但花影要表达的意思,浅歌懂。
你是想说,你的名字叫樱子对不对?
花影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多年,可能是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记起了自己最初的名字。
你放心,我会记住你的名字,好好的活下去。
浅歌咬着牙站了起来,定定神后去牵过原本属于花影的坐骑。
“走吧!”
她就知道浅歌没那么容易倒下。霓依依心里松了一口气,向其中手下点点头。
其中一个扬起马鞭打在一匹马身上,马儿徐徐前行,在前面开路。
流沙河无迹可寻,想要走出这片流沙地,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