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小羽这是染了风寒了?哈哈哈,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还得靠着姐姐去照顾你,嘿嘿,亏你是个下面带把的爷们!”
正这时,身边一名兵甲调笑的说着。
“滚滚滚!羡慕我有小阮了?羡慕死你!怎么地?我染个风寒都有照顾,你之前断了手,还得自己回到营帐中绑棉布,这就是差距,这就是命,羡慕去吧!哈哈哈哈!”
“哎呀!你这个小不死的,怎么不晚上喝奶呛死你算了?”
“咋滴?闷死我都愿意!”
“你你你!靠!”
老兵痞好一阵想不到该怎么骂他,最后用了他最常用的一个字眼,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说起来就是爽利,便直接骂了回去。
然后就直接离开了。
他是羡慕,没人不羡慕。
这远征军四万兵甲,上到将军下到士卒,没人不羡慕这个带着女人上战场的小屁孩的。
最气人的是,四万壮男,竟然谁都不敢对小阮有什么非份之想,便是军规律法,在他们这里好像也都失效了,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来……其实也不奇怪。
那人只是羡慕,只想跟这个叫做小羽的小子多说几句话,心底里……却只有崇敬和畏惧,还有深深的心疼。
是的,小羽有伤,从最开始到现在,一直没好,反倒更加严重了一些,每一次从战场上下来,他都好像更重了一些,尤其是夜里的咳嗽声,让人担心他活不到白天。
要说这个小子……其实还是被捡来的。
就在一个多月前,正值休战期,军官们喜好上山打猎,主要是想给自己的晚饭加个餐。
却在山中发现了两个人,要不是那名军官反应机敏,及时收回长弓,怕是就将两人当做小兽给射杀了。
军官们发现这两个人是一个年轻的妇人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全身破烂带伤,尤其那孩童,身上的伤势触目惊心,根本找不到一块完整地方,要不然也不会在一开始时差点被人当成小兽,如此近距离看,都很难看出他是个人来。
这种伤,在军中的话就会被人认为是死了,肯定是救不活了。
军官建议那名女子,就应该给那孩子一个痛快,省得他活着受罪,毕竟肯定救不活,这种伤病的痛苦还不如死了好受点。
尤其一个热心肠还想帮那女子一把,怕她下不了手……
于是,几名军官就在这一片密林之中被人打了。
下手的人是那女子,下手不算重,也不算轻,反正当几名军官跪在地上抱着头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变成连他们亲生母亲都认不出来的模样了。
亲妈都认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程度?很多人都用这种形容,但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程度?
陆羽记得清楚,上一世,在一场灾难结束后,数十名罹难者整齐的排成一列,放置在地上,身上仅仅铺了一张铺盖。
有些尸首身材高大,遮住了头,脚就露出来。
附近幸存的家人来认领,很多人穿行在这里,试图找到自己的家人。
有一个母亲,拖着自己受伤的身体,还没等开始找,便突然指着一具仅仅露出双脚的尸首痛哭流涕痛苦哀嚎起来。
那就是她的儿子,仅仅凭借一双脚,就不会认错。
那么实际上被打的连亲妈都认不出来,真的会很凄惨。
正如那几名军官,凄惨的看者伤心闻者流泪。
他们自己也哭了,委屈极了,说自己就是好心,犯不着受这份罪。
那女子却说,她知道这些家伙是好心,要不然的话,他们就早已经是死人了。
最终,女子和孩童跟随这几名军官回了营,那几名军官正准备借助军队的力量,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出手狠辣的女子之时,却正赶上敌军偷营,一场大火连烧七里营地,损失极重,女子只护着孩童,左右拼杀,不让一名敌军接近孩童十步范围。
敌人也是惊恐,下意识竟然开始躲避此地,一个个从旁绕行。
几名苦苦防守的军官发现了这一状况,赶忙凑了过来,果然,只要在这周围,便没有敌军来攻。
有点不要脸了,依靠女子保护,但几名军官还是认为自己的小命要比脸皮更重要一些。
但终究……危难之中。
正当岌岌可危之时,那孩童突然睁开了眼睛,左右看了看,伸手摸了一下那女子的脸颊,在一片风火喊杀之中,铁与血的交响曲下,轻声说道:“受伤了就要多休息,这样乱动会让你伤势加重的。”
然后挣扎的坐起身来,眉头皱了一下,冲着一个正受伤退下,坐倒在他身边的军官说道:“这样下去,大营就不保了。”
那军官苦着脸,带着气愤说道:“这还用你来告诉我?我有眼睛!”
那孩童又轻声道:“看起来你嗓门应该很大,你来喊两声,喊什么呐?嗯……就喊……不动如山……吧。”
“什么意思?”
那军官满脸错愕,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孩童叹了口气道:“攒一下精神气力,等一会……只有一瞬间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喊得一定要让整个军营都听得到,明白吗?”
那军官整个就愣住了。
“什么机会啊?什么一瞬间啊?而且这兵荒马乱的,我怎么可能喊的让整个军营都听到?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嗓门……”
然而孩童并没有回答他,而仅仅是给女子一个眼神,便再次闭上眼睛,好似又睡着了。
女子深吸一口气,突然之间不再杀戮,而是站到孩童的身边,缓缓的喘息,手掌伸向身后,从腰间抽出一柄蝉翼弯刀……
月亮!
便在下一个瞬间,所有战场中的人,仿佛都看到了月亮。
月亮不是在天上,这个季节,也不可能有月亮。
月亮在军营之中,在每个人瞳孔之中。
明明没有,却看的那么清晰。
然后,这轮明月就整个横穿了战场。
带走无数条性命,也带给这一片纷乱之中,仅仅一刹那的安静。
那名军官之前并不知道什么叫一瞬间,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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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这一瞬间,他知道了。
他猛地跳起来,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撕心裂肺的,好似要把自己的嗓子都要喊破,把自己的肺都要喊炸,把自己的耳朵都要喊聋……
“不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