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第九章
王希音正院一行十分顺利,不仅叫上雪芽带了淳哥儿,还另有两个婆子提着给二房孩子的见面礼在后面跟着。
可见刘氏气归气,到正事上也不会含糊。兄弟阋墙的是持家大忌,即便是到了内里撕破脸的地步,明面上也要让大家看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影子。
“三小姐、四少爷快请!”二房的大丫鬟得了回话,殷勤地引路:“我们奶奶□□着您呢,可巧您就来了。”她不待守在门边的小丫鬟打帘,亲手扶过门帘:“大小姐和二小姐这些年也想您想得紧。”
一个丫鬟,话倒是比谁都多。王希音微笑抬眼,漠视了丫鬟光洁的面颊和眉梢间的谄媚:“多谢姐姐引路。”一抬下颔,让夏樱塞了个小红包堵嘴。
丫鬟面色微僵,口道:“奴婢应当做的。”快步下去茶水间了。
“静姐儿,真是想死伯娘了!”到了小院的正屋,王希音还没站稳就被抱了个满怀,顿时香粉气扑鼻而来:“这是淳哥儿吧,转眼儿都这么大了,好孩子,瞧这小脸跟你爹爹真像。”二奶奶拉着淳哥儿上下打量:“可是不认得伯娘?当年你二伯离京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王希音见淳哥儿说不上话,连忙拉了拉他衣袖:“二伯母,希音给您请安了!”听到姐姐说话,淳哥儿也跟着行礼。
“都是好孩子,咱们一家人不行这一套。”二奶奶拉了姐弟二人道。
“是,希音知道伯父和伯娘最疼我们了。”王希音笑嘻嘻地道,又指了雪芽:“方才在正堂,祖母说只顾着让您和二伯父回来休息,却忘了问您这边可还有甚么缺的,特指使了雪芽姐姐给您看看。”
“元娘、二娘还站着做甚么,快过来。”二奶奶招呼一直立在一旁的两姐妹:“瞧瞧你们三妹,当年点大的小人儿现在都能帮你祖母理事了,你们这当姐姐的可不如她。”
“大姐姐、二姐姐好。”王希音甜甜地行礼:“伯娘快别夸我了,也就是在府里面跑跑腿,哪算得上理事。倒是姐姐们这些年在外面一定见识了不少事,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好姐姐们可要跟希音多说说呢。”
二八华年的王元娘听了就掩嘴直笑,她声音有些尖,一腔官话板得过正:“多年未见,三妹妹嘴儿真是甜得很,怕是祖母没少赏你糖吃。”她目光一斜,看见淳哥儿:“四弟恐怕认不得我罢?”
淳哥儿方才也跟着王希音叫过大姐姐,尤其是元娘和二娘差了三岁,不说姿态身形,个头都差了不少,他自然知道这是二房长女:“祖母和阿娘也跟我说过大姐姐的,淳哥儿自然认得。嗯……据说大姐姐字写得很好?”
“那我呢?”还不等王元娘一脸得意地回话,她身侧的二娘忍不住道:“祖母和五婶有跟你提过我吗?”
“都说过的,阿娘说二姐姐的绣工特别好,常让我阿姐向你学习呢。”淳哥儿憨笑着抓抓鬓角,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话没说完耳朵根就红透了。
王二娘嘻嘻笑起来,她跟王希音只差两岁,幼时常在一起玩耍,也算熟悉:“你也学女红勒?”话尾带了点地方味儿。
王元娘连忙咳嗽一声,二娘立刻涨红了脸把嘴闭上。
“学了些日子,还有好些不会呢,总说二姐姐绣花最好看,可要好好教我。”知道淳哥儿能背出她教的话已经不容易,再让他说谎恐怕会露馅,王希音暗自庆幸王二娘把话题抛给了她,对两姐妹的眉眼官司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姐妹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呢,都别站着了,坐下说。”二奶奶笑吟吟道。
王希音看了一圈,诧异地问:“二伯娘,怎么不见二伯父和大哥三哥?”
有丫鬟过来奉茶,人影遮挡倒是没看清二奶奶神色,只听她说:“这一回来,你三哥就缠着你二伯父要再看看京城跟他走时有什么变化,瞧,刚放好箱笼就出去了,约摸着再有一会儿也回来了。”她举了茶盏:“这是凤冈的茶,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王希音也不过是在二房略坐了坐,见二伯母端了茶,想着这会儿是见不到二伯父和两位堂哥了。念着马上到下朝时辰,她就告辞带着淳哥儿出来,同行的除了拿二房回礼的婆子还有个二房大丫鬟,叫金铃的,带了一盒子贵州茶饼给五房送去。
“回来了?”王希音回五房院落时,五爷也在,他跟五奶奶一站一坐,不像刚才在谈话似的,瞧见王希音进来,五奶奶从手中活计上抬了头问道。
“父亲、母亲。”王希音问了礼把二房的回礼说了,就跟着淳哥儿在旁站着,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对五爷这个父亲,她也不是不敬爱,只是八年间五爷就在书房起居,又极少过问家里的事,两边都有些生疏。
王敬也意识到了,他假意咳嗽一声,道:“静姐儿去见你二伯母没说什么失礼的话罢?”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此言一出,不说王希音,便是五奶奶也皱了眉头。
“我听说贵州风土跟京城迥异,想着向大姐姐和二姐姐请教,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嫌我事多。”王希音斟酌着有些小忐忑地说。
由于是幼子,家里宠爱得紧,王敬少时也常与人问山寻川,倒没有那一肚子的迂腐,听了这话满是赞同地点头:“云贵风俗与北方差异较大,尤其是那边苗人群居,很是有些稀奇的物事。”说着,他脸上也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你有时间要多向你大姐姐、二姐姐请教,一家人合该亲近些,知道了吗?”
“是,父亲。”王希音盯着裙裾道。
得了回应,王敬便不再说她,而是叫了淳哥儿到跟前问他课程。到底是苦读出身,淳哥儿的底子只消两三个问题就让王敬探了出来。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儿子学问还算扎实,只是这股子板正的劲头却不知随了谁,王敬自己曾是个招猫逗狗的主儿,哪里想过亲生儿子会是个小学究。
这边父子两个说学问,五奶奶也放下针线将王希音拉去东厢房说话。
“……二伯父带着大哥三哥出去了,不曾见到。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王希音把之前的情形复述一遍,问道。
五奶奶也没想到洗尘宴还没吃,王二爷就敢带着儿子出门,看样子这趟回来王二爷心里恐怕还有别的想头,且还跟国公夫人的心思相左。
她无意搀和婆母与庶子间的事情,尤其五爷不是长子,她也不是宗妇,把小家守住就比甚么也稳妥。只是想到刚才五爷提到二房的话,看样子他还极看重与二爷的兄弟情谊的。
“你二伯父事忙,一时见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见了你二伯母,想必你二伯父回来也会知道你的孝心。”五奶奶安慰女儿:“一会儿你祖父回来就要开宴了,你父亲刚到家还有些箱笼要我盯着收拾,静儿替娘去趟大厨房罢,看看灶房婆子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希音点点头,出门时看见正院淳哥儿鹌鹑似的站在父亲面前,而王敬却是一脸不耐地与他说着话。她目光停顿一下就错开了。父亲和淳哥儿性子截然不同倒不是没原因的,虽然淳哥儿也是幼子,但他是在国公府气氛低沉的环境下出生长大的,又跟在对子孙严格要求的平阳公身后教养,耳濡目染下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少年人的活泼。
对此,王希音也很发愁。可她只是姐姐,自己还出不得二门,又如何能带弟弟去散心,也就二哥偶尔来请安时会带他们姐弟在京城玩一圈。要是父亲看出淳哥儿不对,能多带他出去走走也好,毕竟这些年他对淳哥儿也确实少了几分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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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姐姐!”厨房那边,刚从五房院子出来的大丫鬟金铃不知怎么绕了去,正在门口招呼谁。那声响并不大,却惹得厨房里大大小小的丫头都瞄了一眼。
正在灶台检查几盘凉菜的媳妇子闻言抬了头,见了来人先没应,而是沉声对小丫头们训了一句:“好好干活,别四处张望。”方袖手出来:“金铃姑娘,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金铃讪笑着就塞了个秀囊过去:“好姐姐,几年不见还是这般年轻,到底还是府里的水土养人。”
管灶台的媳妇娘家姓刘,当年曾在二房服侍过,就在二房离京的前些日子不知得罪了哪个,被遣到了二门边上。一别八年,金铃也没想到她竟然成了灶台的管事。
“这都多少年了,还叫我甚么姐姐,”媳妇子倒是张开手握住了那个精致的秀囊,大剌剌地拎在眼前看,嘴里还说着:“我男人在前院做事,你跟着他们叫我陆井家的罢。”看到金铃僵住的嘴角,陆井家的嘲讽地将秀囊丢回去:“在灶台沾的满手油,姑娘有什么事先说了吧,免得一会儿落满身油烟味儿。”
陆家算是平阳公府里比较大的一房家生子,主子身边的人大多出身陆家,而那叫陆井的更是这陆家的嫡支长子,国公府下人都传他是预定了的第二任大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