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姑娘, 奴婢撞上这等事, 本已是没了活路。幸而姑娘仁善记挂奴婢, 雪芽姐姐才放奴婢回来。”夏椿哭得满面泪痕:“奴婢知道以后不能再近身伺候姑娘了,只求姑娘不拘什么粗活累活给奴婢,乞求姑娘不要将奴婢赶出去……”
王希音并没想到夏椿的反应会这般大,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却只道:“你先起来罢, 没得自己把自己吓坏,一会儿我去问问娘,别的我不晓得, 但既然昨晚雪芽姐姐叫你回来了, 想必也不会再有你什么事。”
夏椿心惊胆战了一晚上,哪里能想到这许多,听了王希音的话心下略定。不好意思地道:“是奴婢太慌张了。”也不敢多留, 匆匆抹泪端了王希音特地给她的点心下楼。
将近卯时, 这个时辰五奶奶该起身了。
王希音叫上夏樱和另一个秋字辈的丫头抱着她要换的衣裳首饰去五房的院子。远远望去,果见堂屋已经上了灯。
“奶奶,三小姐来了。”元嬷嬷亲自给王希音打帘,连声叫丫头们伺候王希音换手炉:“您先暖暖身子,这个天儿寒得很呢!”
“多谢嬷嬷, 这一趟过来倒也没着风。”王希音眼看着元嬷嬷手下调|教的丫头们个个噤声不语,动作利落, 颇有几分羡慕。要是她也有个得力的嬷嬷就好了……
“怎么这般早就过来了?”五奶奶梳妆完毕, 只需出门前再加一件外穿的大衣裳就能到正院请安。这才有空料理自家这不分时辰的小冤家。
“娘, 女儿睡不着,想娘就过来啦。”王希音笑眯眯地过去,围着五奶奶转:“您这套石榴红宝石的头面真好看呀!衬得您肤色更白,都不需要敷粉啦。”
“鬼丫头,早晨喝蜜水了,嘴这么甜?”五奶奶被女儿夸得绷不住笑:“过来叫我瞧瞧,穿成这个样子就来,没得叫院子里的人笑话。”
王希音确是只穿着家常服过来的,闻言就过去抱着母亲的胳膊:“女儿眼光比不得您,好把衣服都拿来叫您给女儿掌掌眼。”
五奶奶看了她一眼,倒没说别的:“都拿来让我看看。”说完,还真是一板一眼认认真真给女儿挑起了衣服。
最后定了套浅红色上襦和天蓝绣银蕊八瓣梅花的六幅下裙:“前些日子你外祖家送来的那件兔毛领的斗篷,今儿也穿上罢。”又摸了摸女儿晶莹的耳垂,王希音的耳洞是六岁那年打的,虽然有些年头但一直就坠个珍珠籽在耳垂上:“嬷嬷去把我梅箱里那对镂花镶樱粉石的坠子拿来。”见王希音瞪大了眼睛,五奶奶刮刮她的小鼻子:“不是让娘给你打扮吗?今儿个娘给你好生装扮装扮。”
母女两个都有心事,但这个早晨,还是一个乖乖受着,另一个精心选着梳妆的发饰,好似什么也没有。
直到丫鬟拿了铜镜过来给王希音,看着镜子里十一岁的自己竟然有了几分成长的影子,似曾相识的模样让王希音睁大了眼。十三岁的她也曾经照过很多次镜子,可那张消瘦尖酸的小脸和现在迥然不同。
“好看么?”五奶奶凑过去,母女两个相似的圆脸挤在一处,笑容都是甜甜的带着梨涡。
王希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好看。”忍不住又拿着镜子左看右看起来。
“小臭美,可看过瘾了?”五奶奶嘲笑她:“快撒手罢,一会儿你弟弟过来见你这般模样,不定怎么笑话你这个姐姐。”
碍于长姐形象,王希音到底恋恋不舍地放下镜子,撅嘴道:“淳哥儿才不笑话我呢。”
五奶奶只是笑,并没有说什么。
王希音凑过去看她给李氏备的见面礼,好奇地翻着看,最后到底忍不住,问了出来:“娘,今天大姐姐也会去认亲吗?”
五奶奶早就看出女儿抓耳挠腮的急迫心思,但忍到现在才问,她心下却是十分欣慰的。是以,也没怎么绕关子便道:“怕是去不了了,出了事,便是你二伯母都不会让她出门。”在兄长喜事上失礼算小,坏了楚西王府的婚事却是对二房来说天大的坏事。
“那……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毕竟大姐姐刚回京城,谁都不认识……”王希音大大的眼睛小心探询地望向母亲。
五奶奶失笑,轻轻拍了女儿手背一下:“跟亲娘还耍心思呢?今天这么早过来,怕是一晚上七想八想都没睡好罢?”见女儿不依地缠着自己撒娇,五奶奶还是道:“并没什么误会,只是你大姐姐不满意你二伯父二伯母给她定下的婚事罢了。”
王希音撑圆了眼,她第一次从母亲这儿听到如此直白的解释,平日里祖母也许还会拿亲事不亲事的打趣她一下。但到正经地方上,便是前世她十三岁家里偷偷给她相看人家的时候,都不会教她知道一星半点。
“瞪什么?觉得母亲不会跟你说?”五奶奶佯怒问。
“没有没有,可是娘,大姐姐要是不满意自己的亲事就跟二伯母说呀,干嘛这样?”这般脑回路王希音也是不懂了。难道跟外男有纠缠被别人发现就能换门亲事吗?若都这么容易,各家的后院早就乱了。
“嗯哼,那要是她跟你二伯母说了不满意,被你二伯母拒绝了呢?”五奶奶反问。
“这……”王希音皱着小脸认真想了想:“那门亲事很糟糕吗?大姐姐为什么不同意?”
“嫁的是庶子不说,过去就是继室、后母,头上一个嫡婆婆一个庶婆婆,哪个她都招惹不起。你说糟不糟糕?”五奶奶说着,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嘲讽的表情。二房真是想权势想疯了,那庶长子再得宠也逃不过一个庶字,更何况那个妾独宠几十年连个册封名分都捞不到,可见王妃手段非同一般。
王希音已经被这个亲事震傻了,呆呆点头:“好糟糕,大姐姐好可怜哦……”她转念一想,也不对:“这么糟糕的亲事,二伯母为什么还让大姐姐嫁过去?”
“因为,那边是楚西王府啊……”梁氏喃喃道。
二十年前先皇病危,幼子听政,丞相掌权,边境蠢蠢欲动。倭寇、鞑靼和南蛮形成三股力量几乎在同时想要绞杀大魏,全朝的武将都被派了出去,朝野上下乱成一团。也就是这时候,当年的卫国公和镇国将军分别走西北和南下,与异族死战。可惜西南边陲也岌岌可危,却没有如两位统领一般的将帅出征了。
时年十八岁的楚王世子代父请命,若不是朝中实在无人,丞相也不会让恶疾缠身的楚王被人抬上战场。三方恶战断断续续了三年,除了镇国将军重伤归朝,楚王和卫国公都战死沙场。
先皇撑着听到了战胜的消息的当日,只说了一个“赏”字便驾崩了。今上匆忙登基,大赦天下重赏三大统领,然而不出五日就下旨绞收军权,并赐“楚西王”亲王爵位让已经继位的世子镇守西南,不受召见不得归京。
也许百姓对这些事早就忘却了,可那时候年幼的梁氏是听着三位统领的战绩长大的,又一朝见识到风云难测,此番回忆起来就有诸多感慨。
她低头看着已经听出神的女儿,柔声道:“你小舅舅那会儿五六岁的年纪,什么也不懂就会拿大刀学楚王爷上阵杀敌,之后……也果然就从了军。”王梁氏嫡亲的弟弟梁伍一身反骨,小小年纪就学会扒车出走,十几岁因不满家族安排愤而从军,到现在都没有回过京城,也是勋贵圈一朵奇葩:“不过啊,你可别觉得你小舅舅是特立独行,楚王爷可是教一众京城男儿都热血沸腾,想从军立功呢。”
王希音看着母亲陷入回忆、略显惆怅的神情,低了头,半晌才道:“可……即便这样,做亲事也不算好罢?”别说出名的楚王,便是如今继位的楚西王同样是顶天立地的八尺男儿,王元娘也不过嫁给他家一个庶子,还是填房的后母,根本算不上什么好事。
五奶奶纵容地对女儿笑了笑:“静儿,娘以前总觉得你小,有些话不曾说与你。但现在娘希望,你能记住娘今天跟你说的话。”
王希音抬头,对上母亲认真的眼神,十分郑重地点点头。
五奶奶心喜女儿的乖巧,搂了她柔声道:“人人都把亲事看得顶天重要,是因为做亲牵扯的不仅仅是成亲的两个人,而是两个家族。所以,在做亲上大家都会细心盘算,精挑细选,不过这里头也不尽相同。有的人家挑品性,有的人家看家底,又有的人家做亲更注重前程。”
“那二伯母看重楚西王府就是看重他们的家底吗?”在母亲停顿的时候,王希音问道。
五奶奶摇头:“是他家的品性、家底和给你二伯父、大堂哥、三堂哥的前程。”
王希音一惊,正要说话,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但同样身为女儿家,她还有些为大姐姐抱屈:“这岂不是拿大姐姐去换前程么?”
“是啊,可这就是结亲。”五奶奶微微苦笑:“世人都赞颂的喜事,其实剖开了讲就是这般直白。尤其是身在咱们这样的人家,与谁成为亲家,成为怎样的亲家都是有说道的。”知道女儿恐怕一时不明白,五奶奶还是耐心地解释着。
王希音从没想过这些,虽然小姐妹也常常私下里聊过成亲拜堂的事,每每说的都脸红心跳,仿佛那般美好。有时候王希音也会躲在锦被里偷偷地想自己未来的夫君是谁,想日子多么的美满幸福。却从不曾想过成亲还要论斤称两。
她有些不能接受。
“喏,人叫来了,是哪个丫鬟你给我指指?”刘氏懒怠理会小刘氏,径自对王敬说。
王敬羞于家事被二嫂撞见,但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却也仔细看了小刘氏带来的人,果见一个丫鬟缩头缩脸地在一旁,连忙道:“是她说的。”
金铃心中有鬼,甫一被指认出来膝盖骨就软了,直直摔在地上。
“你这丫头!”小刘氏气急踹她一脚:“不知事的贱皮子,你做了什么让姑母半夜都歇不好?!”
金铃吃了窝心脚,满嘴的苦也说不出,只含糊道:“太太饶命,奴婢什么也没做啊……”
刘氏让婆子把这主仆二人拉开,皱眉道:“恁的闹腾,还没问出个什么就喊打喊杀,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小刘氏挨了一句倒也不敢再造次,只是道:“是侄女心急了,最近家里事多,侄女难免浮躁了些,还望姑母体谅。”
刘氏点了头:“我体谅你。”却又指了跪在地上的三太太:“你也要体谅体谅你三弟妹。”
小刘氏一惊:“姑母这话怎么说的,三弟妹持家有方,我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么不体谅她……”她的话在刘氏摆动的手里顿住。
“方才敬哥儿说你的丫鬟告诉他,三太太前些日子对你不敬,可有此事?”刘氏不想跟小刘氏兜圈子,直言道。
“啊?”小刘氏一懵:“我,这,侄女并不知道……自打我们归京,三弟妹对我们是没的说,哪有什么不敬。多半是这贱婢乱嚼舌头,乱家的搅事精。”她说着犹不解恨,狠厉地瞪了软倒在地的金铃一眼。
王敬皱了眉头道:“二嫂,这丫头也是一片忠心,是俪娘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若不是场合不对,三太太都要大笑出声了,她真想抬头看看,上座的婆母听到儿子说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果然,王敬话音刚落,刘氏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二房的丫头随便就能跟隔房老爷搭上话,这是谁给你们教的道理?”
“孽子,为个丫头就能诋毁自己媳妇,你莫不是还想从你二哥手里要人?”金铃束发,衣着上跟一般丫鬟不同,显见是伺候过老爷的又提了名分的,没有备上案想必也就是个通房。
王敬顿时涨红了脸:“娘,儿子也是晓得礼义廉耻的!俪娘做错了事,下人俱都阿谀奉承,容易让她小错堆积铸成大错,这丫头敢不惧权威与儿子直言,是个有勇有谋的忠义之辈,您怎么能想得如此不堪。”
刘氏现在对小刘氏已是恨极,她好好儿一个儿子都叫这败家的媳妇教唆坏了。当初她也是瞎了眼,敢应承下教导侄女的重责,这哪里是为了延续刘家血脉,这是要她来偿上辈子欠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