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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王希音迟疑道:“张嬷嬷是母亲的人, 我又怎么敢擅自教训她。”
陈嬷嬷扶了她坐下,将热茶放在她手心,才道:“姑娘这话, 叫太太听见可是要伤了太太的心的。姑娘是太太身上掉下的肉, 跟姑娘比婆子这般做奴才的又算得了什么?您是敬重太太才避着张嬷嬷, 但您发现她不堪重用,更要对太太进言才是。还是那句话,您是主子,她是奴婢,您一句话能决定她的生死,又何必忌讳她。”
手中的茶热气腾腾, 熏得王希音脸颊有些热,她不得不承认面对张嬷嬷她是有些怕的。不仅是张嬷嬷,三太太身边的婆子丫鬟,她其实都不太亲近。这大约还是之前留下的恐惧,那时候她被疏忽得狠了,也听过这些奴婢在后背非议自己的嘴脸, 元嬷嬷还好些也不过对她极为冷淡。
王希音知道自己是主子,可她这个无视了亲弟弟的主子怎么想怎么少些底气,哪怕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也帮着母亲和祖母管些小事, 但她还是免不了有些畏首畏尾。
“嗯, 是我想差了。”她语气有些低落。
陈嬷嬷并不知道王希音的心结, 见她这般不由有些心疼。这几日, 三房人的行径,陈嬷嬷都看在眼里,不晓得是不是单独住在绣楼的缘故,三姑娘对三太太亲近是亲近,但相处间总是少了些味道。
再对上四少爷淳哥儿就更古怪了。姐弟情深是有的,但王希音对淳哥儿的看重比平常姐弟还郑重。不说没有姐弟争怀,要是有个什么关于淳哥儿的事,王希音怕是比三太太还要经心。得亏这淳哥儿是个憨实性子,不然就只这个姐姐能把他惯坏。
陈嬷嬷温热粗糙的手搭上王希音白嫩的手背,如寻常长辈一般道:“姑娘无须挂怀,这也是您敬重太太的过。”她不会过分探究王家三房的事情,只是教导王希音却是老夫人刘氏特意嘱咐过她的。因此,陈嬷嬷又道:“如今您是小主子,万事有太太给您顶着,可您总有自己做主的时候,那会儿您再避着,会叫奴婢们看轻。当奴才的都捧高踩低,柿子拣软的捏,您得自己先立起来才行。”
“不过……”见自己几句话还拉不回王希音明显低落的情绪,陈嬷嬷转开了话题:“今天的事,不知道姑娘是怎么看的?”虽说丫头们还在问话,可堂上那些对词已经能让在场的人有个大致决断了。
王希音撇撇嘴:“无非是夏樱想提拔她那个妹妹,她晓得我看重淳哥儿,就想从这件事上让她妹妹在我这儿记上号。那小朵今年才进来的,虽是小丫头也一直没干过粗活,都是在庭前伺候。我知道她的心思,往日也想着夏樱活计做得不错,有点私心也情有可原,但今天,哎……”她叹口气:“这也太过了些,便是想让亲妹子出头,也不能踩着别个小丫头上来呀,更何况她还拿淳哥儿说事……哼。”
陈嬷嬷点点头:“那姑娘打算怎么罚她们?”
“我想着……”王希音蹙了眉头,不太确定道:“夏樱扣她三个月月钱,小朵要么遣回家,要么留在我这儿不提等。倒不是别的,这丫头今天看着不是个得用的,留下她也不过是奖励夏樱这些年的忠心。而那三个小丫头各扣一个月月钱,如果那叫小蝉的说的是实话,也是她做事不稳定弄出了事端。”
对夏樱还是仁慈了些,不过也能看出王希音是个重情的好孩子。陈嬷嬷又道:“那张嬷嬷,您又是怎么看的?”
“她……”王希音这下真迟疑了,看了眼陈嬷嬷:“我会如实跟母亲说的,且看她在母亲那里也不得用,怕是母亲也知道她的为人,旁的我也管不了太多。”
“姑娘要是不烦的话,老婆子再多问一句,您是打算怎么如实告诉太太的?”陈嬷嬷只作没看见王希音那一眼,这小姑娘怕是怀疑她跟张嬷嬷暗中争高低了。
王希音果然有些无措:“就说她,擅离职守,把她今日一问三不知的情况说给母亲罢。”
陈嬷嬷好脾气地笑,拿下王希音一直握着有些温凉的茶杯:“那您可有想过张嬷嬷与夏樱的联系呢?”见王希音带不出别的话,她只得自己道破了。看到小姑娘瞪大了眼,陈嬷嬷声音越发柔和:“今日是张嬷嬷当值,论理什么事都该她过问的。夏樱的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到张嬷嬷这里第一关都过不去,又怎么能传到您耳朵边。”这种下人间的小伎俩,陈嬷嬷也是见得多了:“没有跟张嬷嬷串好词,给夏樱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奴婢说句僭越的,夏樱能瞒得住您,却瞒不住张嬷嬷,全因为您心善,她恃宠而骄,张嬷嬷可没给过她什么宠。”
“这……这……”王希音真的不曾想过她身边的大丫鬟会跟母亲的嬷嬷串通起来欺骗自己:“不会罢?”
“您是觉得夏樱和张嬷嬷离得远不会这么做还是怎么不会?”陈嬷嬷相信,但凡王希音把今天的事说给三太太,三太太立马就能听出里面的关键,保不齐亲手将这两个奴婢看管起来。只是这样虽然保护了静姐儿,却没办法教她明白缘由。
“她们一个伺候母亲一个伺候我,根本就不在一处,为何要串通起来骗我?”王希音急道,她一直以为对身边人看得很透,把奶娘母女赶走后旁的就是再有小心思也在容忍范围内,她承认夏樱的胆子是自己惯出来的,但这里面又怎么会扯出来母亲身边的嬷嬷。
陈嬷嬷还是一径慢条斯理的腔调:“夏樱的小心思您瞧出来了,那您可有注意过张嬷嬷的心思?”
“张嬷嬷我倒是不曾注意,在母亲那里也不是常见的……”王希音脑中灵光一闪:“莫不是因为她在母亲那里不得重用,想讨好夏樱让我去跟母亲说?”
“不得重用是真,想走您的路子也不假,但以奴婢来看,恐怕不是想让您在太太耳边替她说好话那般简单。”陈嬷嬷这回也不叫王希音自个猜想了,直接道:“今天这事要是没闹出来,您听了夏樱的话处罚了小丫头不说,必将再讲给太太。到时候太太一想,几个丫头都敢说少爷的闲话,肯定会让嬷嬷教训她们,这个人选不消说,元嬷嬷跟着太太,如今府里多事,太太不会让元嬷嬷去管几个小丫头,那肯定是让张嬷嬷管。只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哥儿身边总归是要有专门调|教下人的管事嬷嬷的,说不得这指派过去的嬷嬷最后会专管哥儿身边的事务。”
王希音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咬着牙道:“她们是想骗过我谋取淳哥儿身边的位置?”淳哥儿因为一直养在梁氏身边,除了幼时有奶娘喂奶,旁的一应事体都是梁氏和她身边的人手把手的做,从没想过给淳哥儿一个专门的嬷嬷。
只是如今淳哥儿将要长成,梁氏身上也有很多事,给淳哥儿身边添人势在必行。而这种事主子们一时想不到是有的,但那些下人一个个都盯着这些位子。
“夏樱让小朵在我这儿记了名,张嬷嬷也能去淳哥儿那管事落了活计,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王希音气笑了:“不行,我要跟母亲说说。”
她立时就要起身,还是被陈嬷嬷拦下:“姑娘莫急,这不过是奴婢的推断,具体如何您还得听了那些丫鬟得的供词才能做打算。”
到了午时,梁氏到底还是被刘氏留在正院用饭了,淳哥儿被闲暇的王敬叫去前边做学问,王希音草草用过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午休时翻来覆去不得入眠。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陈嬷嬷坐在墙边一针一线绣腰带的声音,旁的丫鬟都在一楼。
王希音想着嬷嬷的话,她曾经觉得自己的乳娘和翠生是坏了心肠的下人,赶走了她们自己身边就安生许多了。可现在才发现,每个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而这些不是一成不变的,自己作为主子还要随时注意到才行。
未时末,王希音已经在书房又写了几张字,而这会儿她的心情再不是上午亲自审人的兴奋,却是十分凝重。她突然明白作为主人,自己不是只有无条件享受仆从的服侍,还应该站得比她们高,想得比她们长远。
“姑娘,夏椿她们已经问完话了,您看什么时候得空去翻她们的供词?”陈嬷嬷走路不稳但声音很轻,行走间并不觉得她因跛脚而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王希音落了笔,立时有陈嬷嬷点上来的三等丫鬟伺候她擦手:“这会儿就行,叫她们到堂上候着。”
“是。”陈嬷嬷应着,遣另一个三等丫鬟下去知会,自己扶着王希音下楼。
王希音反手搀了她:“嬷嬷,您腿脚不好,还是我扶着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