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吕十一和明桃桃归来,明日仍然跪在坚硬的青石地上,这就有点不太正常了。可气的是,明日跪在那里,从昨夜至现在没有进过一滴水,一粒饭。
“哥哥,”明桃桃俏脸一沉,忙跑了过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十一也意识到有些不对,低声道:“出了什么事?”
明日抬起了疲惫的双眼,看了他们一眼,微笑道:“是我自己要跪的,与其他人没有关系。”
明桃桃站了起来,看着嘴唇已然有些干裂的哥哥,清丽的脸上渐渐浮现了一层微怒,“我去找老师。”
“妹妹!”
明日急忙伸手拦下她,却因双膝在地上跪的时间太久而剧痛摔倒。明桃桃转了身,将他扶起来,明日却执意不肯站起,低声道:“这件事你们不要管。”
吕十一沉默片刻,看着明日坚定的脸,说道:“是因为修行的事?”
明日默然不语,原因却显而易见。吕十一微叹一声,“为什么这么执着?修行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我不甘心!”
闻言,吕十一突然沉默了,然后,拍了拍明桃桃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在怜惜的目光中,明桃桃和吕十一走了开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医圣不能为哥哥解决修行障?连师兄们都没有为哥哥求情,这太不正常了!”明桃桃嘟着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我想师兄们肯定已经为他求过情了,正是因为如此,这件事除了明日自己,谁也无法插手。也许,医圣前辈有自己的苦衷。”
“可是,看着哥哥如此,我好难受!”
吕十一长舒一口气,转过头,示意她将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明桃桃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头靠了上去,泪水立时流了下来,打湿了吕十一的衣衫。然而,依靠只是单纯的依靠而已,无关其他。吕十一没有过多的举动,双手负在背后,甚至都没有触碰明桃桃的身体,君子止乎于礼。
“哥哥从小都非常努力,无论做什么都极为认真,力求做到最好。哪怕跟爹爹行镖时,倘若不是触及到他的底线,他多半也会手下留情。哥哥执着于修行,乐观而坚定,不抛弃,不放弃,除了爹爹妈妈和我,没有人能知道他所经历的苦。”
夜幕四合,明日仍孤寂的跪在那里,甚至没有人理解,是什么在心里支撑着他。明桃桃抹去脸上泪痕,继续道:“外人嘲笑他,奚落他,骂他废物,不自量力,这些都不足以动摇哥哥内心的修行之念。在修行一道,没有人能够帮他,哥哥依然一个人在这条路上无助的行走,走到这样艰难,走的这样令人心疼。”
“哥哥本以为能够考取学院,通过学院老师前辈来解决修行问题,可是没想到在灵犀谷冒着性命之忧为众人解围,却因为只是感知境而被拒之门外。这时,大师兄站了出来,收留了哥哥,拜在了医圣门下。哥哥一直坚信医圣能够帮他解决修行障,而且大师兄也这般说过,如果天下有一人能够帮哥哥,那么那个人只能是老师。”
“可如今……”明桃桃哽咽了一声,楚楚可怜的小脸离开了吕十一的肩膀,柔声道:“为什么老天对哥哥这么不公平?”
听了这些,吕十一取出一条锦帕,递给了明桃桃,将脸上的泪痕擦去。此时,夜色已经将明日的身影淹没,黑暗中早已看不出他的轮廓。
吕十一沉默良久,说道:“所以,他才会说不甘心,所以,他才会这般执着。”
不知何时,天边飘来了一朵阴云,在夜色的掩护下,侵入了京都。苍穹暗如幽冥,无声无雷,顷刻间,漫天雨滴落了下来。
明桃桃转身从房中取出一把伞,却被吕十一拦了下来。只见他看着明桃桃楚楚动人的小脸,缓缓摇了摇头,“就算你送去,他也不会打的。”
是啊,明日的性格,作为妹妹她比任何都要清楚。沉默片刻,明桃桃终于将油纸伞垂了下来,立在了门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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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如注,瞬间将明日的衣服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凉的深秋之雨,寒意直逼透骨。明日就这般跪在原地,甚至都不曾用手遮掩,任凭这雨水顺着头顶流下,流入他的眼中,灌入他的口中。
房间中,大师兄望着前院的方向,默默不语,他知道,小师弟一定还跪在那里。小师弟修行已久,这一场大雨不致于对他身体造成多大影响,可这雨水中的寒意却也非常人所能承受的。
长夜中,明桃桃不忍再看,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紧紧关上了门。吕十一却是凝望着前院的方向,喃喃道:“从今往后,在修行一道,你不再是孤独一人。”
天地之间,一片迷濛。
明日眯眼仰天,漆黑的夜色根本看不清雨点从何处而来。雨势磅礴,张狂着,咆哮着,狠狠打在他身上,仿佛也在笑他不自量力,笑他为何不认命。
片刻后,明日低下头,一动不动,四周风雨无人,唯有雨声连连。
蓦地,雨滴止住了。明日的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伞,百里淳心温柔的倩影站在了他的身前,美丽的裙摆已经被暴雨打湿,而她却恍然不觉。借着镖局中微弱的灯笼之光,明日向她娇美的容颜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默然不语。
“你知道吗?在无妄之境,下雨通常都是很大,我从未出过冰火城,便只能躲在静水湖下感受这天地异象,每一次都是母后陪着我。我曾经对母后说,有一天我一定要走出去,亲身感受一下被雨打在身上的感觉。”说着,百里淳心轻轻伸出纤细的手臂,闭上双眼,任由雨滴落在身上。
风雨中,百里淳心低声自语,看着跪在地上的明日,柔声道:“可是,当我此时感受到雨落的感觉,身边却没有了母后陪伴。”
声音渐轻,身影柔弱,似有一滴热泪自脸庞滑落,落在了明日的脸上,却瞬间又被冰凉的雨水覆盖。
夜幕低沉,苍穹如泣。
百里淳心缓缓在明日身边蹲了下来,双颊在夜色中蓦地一红,身子向他靠了几分。油纸伞不足以遮住两个人的身体,而她却分了一半给明日,为他遮挡风雨。
淡淡温柔,隐隐幽香,许久明日方才干涩的说道:“你……小心着凉了!”
百里淳心抿嘴微笑,眉宇间有一道欢喜,徐徐将头靠在了明日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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