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星拱手道:“在下龙虎山天师教李南星,请娘娘高抬贵手,放过我朋友的性命。”
那千手女娲点了点头,道:“原来你就是李郎中,嗯,果然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说着斜目看向鲁风雷,冷笑道:“要是人人同你一般,江湖定会少死一半人。”
李南星心下担忧,深怕鲁风雷不明不白地暴毙此处,更是连连作揖,恳求道:“今日娘娘若能给在下一个人情,南星他日必定登门拜访,也好来拜谢娘娘的恩泽。”
一来千手女娲与众人毫无恩怨,二来对方自视甚高,也不当场强索盐引,李南星便来拉拢交情,好让这女魔头回心转意。
两名少女本以为李南星出身名门,定是心高气傲的人,哪知却能为旁人这般低声下气。待想起他是为了师叔才低头求人,佩服之外,却又多了几分感激。
千手女娲听他左一句仙姑,右一句仙姑,直把自己当作世外高人来看,气已消了几分。她凝望着李南星的俊面,心下暗暗喜欢,翩然一笑,便道:“也好,一切都看在你的面上,我就饶过了这个死胖子。”
李南星大喜,正要道谢,却见她向李南星回眸一笑,竟是风情万种,无尽妖娆,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饶过这胖子,却绝不放过你李郎中。你可记着了。”这几句话说得娇嗲柔媚,直是让人荡气回肠,只不知她如此说话,究竟是要抢夺盐引,还是另有打算,那是无人得知了。
千手女娲走到鲁风雷面前,冷笑道:“胖子,你出言辱我,这就快快开口求饶,姑娘便放你一条生路。”说着双手叉腰,站在鲁风雷面前,等他出言哀告。
哪知鲁风雷性格最是顽固。他过去曾为了一张客栈里的桌子,便与东海派的余初霰大打出手。上回也是为了住房之事,与番僧火并一场,此时众目睽睽,如何要他低头?他虽在垂危,仍是骂道:“贱货!你可以杀了我,想要本大爷向你这贼贱人低头,那是万万不能!”
兰芝冲了上去,叫道:“师叔,你便低头认错吧!性命要紧啊!”说着便要抱住他。
千手女娲冷冷地道:“他身上有毒,你若是碰了,便要和他一样。”
李南星赶忙劝道:“鲁大侠,自古英雄多能忍辱负重,你何必争这口血气呢?”
一旁众人纷纷称是,各自出言相劝。
哪知鲁风雷实在固执,只是嘿嘿一笑,说道:“李大人不必来教训胖子。人生在世,求的不过是一口通畅气,一身的凛然骨,我老实告诉你吧,老鲁可没那个本领做乌龟!”说话之间,气息渐渐微弱,脸色更是黑得?**耍鹑缃缴夏话恪?br />
兰芝见鲁风雷仍是不从,深怕他忽然死去,便转而哀求千手女娲,只见她跪下道:“娘娘!求你高抬贵手,饶过我师叔吧!”
千手女娲冷着一张脸,说道:“你跪着也没用,要他求我才算数。”说着扬起下巴,神态甚是高傲。
白梅平日甚是机敏,但此时也吓得无计可施,急忙奔向前来,央求道:“仙姑,我求求你,我师叔向来就是这个牛脾气,请你饶过他吧!要是你不高兴,我跟你回山便是了。”
二姝跪在地下,不住磕头,都是哀求不止。那千手女娲却抬头望天,毫不理睬,神情傲慢冷峭。李南星想要劝谏鲁风雷,看他那死硬脾气,却不知如何开口才是妥当。
忽然间,一道暗器闪过,猛朝千手女娲掷来,却是欧阳北以流星锤出手暗算。
千手女娲骂道:“班门弄斧!不自量力!”她毫不在乎,微微侧身,便闪了开来,跟着手上银光一闪,十来枚毒针便往欧阳北门面射去。欧阳北急忙着地滚开,这才闪过她的剧毒暗器。
姚广见欧阳北遇险,深怕他又遭了暗算,当下一掌劈出,猛朝千手女娲击去。千手女娲腰枝一颤,霎时飞上树枝,冷笑道:“你们有种便再动手,看这胖子还有谁能救?”看来只要有人再发招,她便可从容离去。此女轻功颇佳,料来也无人追她的上。
李南星见鲁风雷命在旦夕,忙奔了上去,求恳道:“娘娘,今日算是李某人求你,你快些交下解药吧!”
千手女娲冷笑道:“李大人,你要求我,不如去求那死胖子。我束红云说出来的话,从不曾收回半句。”
李南星知道武林人物惜面如金,但像鲁风雷这般干法,却也罕见,一时计策连转,却也想不出法子解开僵局。
两名少女见师叔倔强不从,只怕真要死去,登时哭倒在地。姚广忍耐不住,奔了过来,劝道:“鲁兄!你这是何苦?你若要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两个孩子谁来照顾啊?”
鲁风雷见了师姐妹二人楚楚可怜的模样,登时想起了掌门人的重托。他咬住银牙,转头望向千手女娲,内心直是翻搅不定。
千手女娲冷笑道:“要活命便快快开口求饶,愣在那儿做什么?”
鲁风雷听着二女的哭泣声,权衡利害,自知万万不能任性,当下深深吸了口气,忍气道:“我我适才说话没没分寸,你你饶饶”他想出言告饶,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竟是结巴起来了。
千手女娲跃下树枝,骂道:“不过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真是道道地地的一头猪!快给姑娘说明白,别想蒙混!”
鲁风雷心下狂怒,想道:“我这般低头,这贱胚却还要折磨于我,她恁也恶毒了!”大怒之下,勉强撑起身来,便朝千手女娲瞪去。只是此时身体渐渐僵硬,手脚已不甚灵光,只是这样支撑身子,已让他气喘吁吁,看来真是命不久矣。
千手女娲从怀中拿出一粒淡黄色的药丸,蹲在鲁风雷身边,冷笑道:“死胖子,咱两家无冤无仇,姑娘本就不想杀你。你若是识相,现下立刻开口求饶,我便把解药给你。”说着将药丸拿到鲁风雷面前,轻轻抛了抛,道:“你还等什么?要是怕死,快快开口说话啊!”却是极尽逗弄之能事。
旁观众人见鲁风雷大受折辱,心下无不气愤。但千手女娲已放了同伴一条生路,便也不能再上前喝骂,免得多生枝节。
两名少女知道师叔脾气古怪,忙哭道:“师叔,你快快开口啊!”欧阳北也叫道:“张兄,蝼蚁尚且偷生,你快别逞强了!”
鲁风雷抬头望去,只见“千手女娲”面上挂着一幅轻蔑的笑容,好似轻视自己到了极点,心中更是大恨,只张大了嘴,却是迟迟发不出声音来。
众人见鲁风雷身体僵硬,似连眼皮也眨不动了,心下无不焦急,看来只要再拖延片刻,便有解药入口,也是无救了。
千手女娲冷笑道:“胖子,姑娘没功夫和你耗,你到底要死要活,快快说吧!”
二女大哭道:“师叔,别再倔了!快求她啊!”
只见鲁风雷嘴角牵动了一下,似想说些什么,只是声音微弱,无人听的清楚。
千手女娲哈哈大笑,她知鲁风雷气力不济,便俯下身去,笑道:“快快求饶吧!本姑娘在这儿听着。”
千手女娲弯腰低身,让耳朵贴近鲁风雷口唇,便要来听他的哀告。
忽然之间,猛听暴雷般的一声怪吼:“操你奶奶的贼贱人!滚你祖宗的十八代!”这声音宛若春雷乍现,只震得千手女娲尖声大叫,掩耳跳起,几乎给他震聋了。
众人骇异之间,鲁风雷已然翻身跳起,暴吼道:“你去死!”刷地一声,腰间长剑猛地出鞘,“奔雷剑法”使出,直往千手女娲喉头戳去。
千手女娲吓得花容失色,万万想不到鲁风雷重伤下还能出招伤人。她心下慌张,急急侧身闪避,但这剑来势实在太快,竟在她脖子上画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眼看千手女娲神色张惶,鲁风雷登时哈哈大笑,骂道:“下贱烂货,老子这回没杀了你,算你好狗运!”
千手女娲慌忙后退,怒道:“姓鲁的,你这是自己找死!莫怪旁人了!”霎时身影闪过,已从树林中飞出,模样狼狈无比。
鲁风雷见强敌给自己吓退,当场仰天大笑,甚是得意。他将长剑插在地下,正要说话,陡然间,身子一颤,竟尔仰天倒了下来。
众人大吃一惊,急忙围拢过来,只见鲁风雷面色漆黑,身子全然僵硬,看来他方才贸然运劲,那毒性早已攻入心脉,这下伤势过重,已是无药可救了。
亲人将死,二女跪倒师叔脚边,痛哭失声。众人都是摇了摇头。
适才那剑虽然大挫敌人气焰,却要赔上自己的性命。说到底,竟是***之举。
鲁风雷虽然性命垂危,却仍满面堆笑。他看着两名少女,强笑道:“对不住,师叔脾气太坏,就是没法子做乌龟,你们你们可别怨师叔”他胸口一痛,猛地口中鲜血疾喷而出,染红了自己大半衣衫。二女见了他的惨状,更是哀哭不止。
鲁风雷情知自己死在眼前,当下眼望姚广,道:“姚大人,我派遭此生死大变,已无力保护夏大人返乡。请你念在武林同道的义气,施予援手。”他虽不提两名稚女,但旁人心下明了,都知他言中之意,已在托孤。
姚广握紧双拳,慨然道:“鲁大侠放心,全真弟子,以道义为先,你不必担忧。”
鲁风雷露出欣慰的笑容,眼望众人,道:“诸位朋友,鲁风雷虽然学艺不精,误中奸人之手,但死前仍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不曾辱及齐云山太素宫威名。”
眼看他气息渐渐微弱,白梅猛地尖叫一声,霎时扑了上去,哭道:“不可以死!师叔!你不可以死!”众人大惊,一把将她拉开,就怕她也沾染了毒气。
鲁风雷望着白梅清秀的面孔,猛地心下一痛,这才想起这女孩儿日后长大成人、出嫁生子,自己都无缘见到了。只因一时快意恩仇,竟尔落个中道分手的下场,却要任凭这些孩子流落江湖,受人欺凌。
霎时之间,鲁风雷只感悔恨无比,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鲁风雷天性诙谐,生平从未落泪,此时却陡现悲伤之色,两名少女看在眼里,更是放声大哭。
泪眼朦胧中,鲁风雷低声道:“两姐妹听了,你二人小小早孤,日后江湖艰辛,你俩人定须相互扶持,努力活自己,知道了么”
白梅年方稚弱,平日虽是鬼灵精,但当此生离死别,只能伏地痛哭,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兰芝泪流满面,哽咽道:“师叔放心,弟子竭心尽力,便算性命不在,也要保护师妹平安。”
黄昏时分,晚霞映照,瑰丽灿烂。
鲁风雷情知将死,便自行抹去泪水,颤巍巍地直起身子,跟着面向南方齐云山方向,神态庄严肃穆。
众人知道他便要毒发身亡,心下无不感伤,二女更是悲声大哭。
鲁风雷仰望天边,轻声道:“人生在世,苦多乐少,何异禽兽气节而已。”说罢,头一偏,竟尔含笑而去,身子却仍长立不倒。
这位以快剑闻名于世的好手,竟为了“气节”二字,倔强而死。
晚霞映照,鲁风雷的影子映在地下,成了长长的一条,但那影子的主人,却早已不在人世了。
二女见师叔亡故,当场大哭出声。众人也是为之鼻酸。
一片哭声中,只听李南星轻轻地叹了口气,悄声道:“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如鸿毛,鲁大侠,你实在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