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不想设置防盗的,无奈为之, 防盗时间过后, 即可看到正常内容 这帮家伙暴力掀翻物品,大有打砸的意图。
“我在这里呢。”
李果从杂物间里蹿出来, 大声叫嚷。
“快追上!给我打死他!”
王鲸气急败坏, 吆喝仆人追赶。
李果拼命在前方奔跑,他冲出家门, 在衙外街拼命逃窜, 屁股后面追着一群王鲸的仆人。
就是那肥胖的王鲸,也远远跟随, 气喘吁吁,追在后头。
虽然天色已黑, 衙外街的人还不少, 众人驻足观看,目瞪口呆。
李果在衙外街如鱼得水,在小巷子乱窜, 翻墙穿屋, 惹得鸡飞狗跳。李果仿佛条泥鳅般滑溜跃过木桥, 蹿进混乱且拥挤不堪的合桥区。
“逮住他!逮住他!”
王鲸蹲身喘气,上气不接下气,止步于木桥。仆人提灯追上,李果在前方腾跃障碍物, 俨然是只猴子。
趁着夜色, 李果藏匿于合桥人家的院落里。
四周犬吠声起, 王家仆人们到处搜索,终究是无可奈何。
返回木桥,王鲸气得大骂饭桶。
此时四周早聚集众多居民,纷纷探头探脑,指指点点。即使蛮横如王鲸,也觉得难堪,领着仆人匆匆离去。
半途想拐回李果家,却见李果家门口也聚集着十来为邻居,他们围簇在果娘身边,人声嘈杂。
城东的孩子,很少会到衙外街来,何况是去合桥区,这番追赶,引起不小动静。
王鲸懊恼离去,想着李果终日在海港,想逮他还不容易,逮到就打折腿,看他怎么跑。
李果藏在合桥民房里,趴在别人家床下。
这户人家,正好院门开着,李果摸黑进去,就往人家木床下躲匿。听到外头没声响了,他才又爬出来。回家自然是不敢的,他晃过木桥,攀爬桓墙,沿着桓墙,回到自家屋顶。
家门口邻居们聚在一起,喋喋不休的说着,有数落李果的,也有谴责王家蛮横的。果娘大概已经抱着果妹回屋哄,没听到她的声音。
李果想,自家闯祸了。
回去还不被娘给打死。
“果贼儿。”
一个不大的声音响起,李果抬头看,是赵启谟在喊他。
赵启谟打开西厢的窗户,他朝李果招手。
“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喧哗?”
李果三五下,蹦跳到赵启谟面前,赵启谟关心的询问。
“死鲸鱼带人要抓我,我躲过了。”
李果揽抱双臂,他穿得单薄,桓墙上风大。
“你先别回去,就怕王鲸不罢休,又折回来。”
赵启谟叮嘱李果,又回头使唤清风,让他取件外衣。
清风不情不愿,将自家公子的外衣塞到李果怀里。
“启谟你真好。”
李果搂抱衣服,十分感激。深秋,在屋顶躲避,非得冻僵不可。
“无需多言,你到那避风的地方躲起来。”
赵启谟说完,便将窗户关上。
倒不是他不帮李果,让李果到他寝室里躲避,而是此时正是吃饭的时候,宅子里耳目众多,仆人如云。
即使赵启谟再小心谨慎,李果翻墙,攀爬西厢窗户的身影,还是被院子里的仆人瞅见,那仆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朴。
赵启谟下楼和家人一起用餐,赵家的饮食习惯,仍是汴京的口味,来闽地一年,这边的习俗习惯,他们并没有随着更改。
但凡闽地的物品,赵夫人都觉得鄙陋,样样以汴京的为美。
饭饱,赵启谟揣走两个羊肉包子,说是夜读饿了好食用。
赵夫人笑说:“那可就凉了,夜里若是肚饿,让清风去厨房嘱咐。”
“无碍,再拿下来热一热。”
赵启谟将两个羊肉包子递给清风,匆促起身。
看着儿子匆匆离去,赵提举喝着小酒,若有所思,他身后站着赵朴。
登上二楼,赵启谟查看四下无人,让清风将寝室门关上,守在门口。赵启谟自己打开窗户,低声叫唤李果。
李果机警,很快出现,他那不大的身影跃上桓墙,攀爬屋檐,迅速出现在窗户外。
“拿去吃。”
赵启谟将两个羊肉包子塞李果怀里。
“起蟆,这包纸好好次的。”
包子还是温热的,李果揣着一个,叼着一个。
“嗯,去吧。”
赵启谟不敢多说话,挥手示意李果离去,并迅速关窗、
李果的身影,再次从桓墙晃过,他光顾咬食包子,丝毫没觉察,就在梨树枝叶里,隐藏着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发觉。
赵朴爬下梨树,梨树下是赵提举。
“这孩子身手了得啊。”
赵提举站在院子里,虽然没赵朴看得清楚,可也能看到李果一来一往跳跃,攀爬的样子。
“只是这逾墙之事,再不可有。”
赵提举摇了摇头。
李果在屋顶吹凉风,等到深夜,邻居们散去,王鲸和他的仆人们也没见折回。冻得快僵直的李果这才滑下桓墙,翻进自家厨房,走入厅室,惊诧发现娘正坐在厅中等他,手里还捏着枝柳条。
从小到大,李果没少被邻居领着娃过来投诉,李果也没少挨打。但是这孩子,淘气胆大,难以管教。
“这谁的衣服。”
果娘说时一柳条抽过,李果跳脚,躲避。
“启谟的。”
李果急忙将外衣脱下,露出一身单薄的秋装。
“娘说过多少遍,不许翻墙,大人的话总是不听!”
啪啪啪啪,柳条像雨点般打在李果身上,李果被打得缩在椅子后头。
“娘,别打别打。”
李果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虽然调皮,却是极怕疼,平素也畏惧娘亲的责打。
“就是不提翻墙,你今日将人推海里,要是弄出人命?你拿什么抵!”
啪啪啪啪,柳条掠打,有几下椅子帮着遮挡,又几下落在李果身上,李果哎呀惨叫,被打得抱头鼠窜。
“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李果疼得痛哭,用手臂抵挡,他虽然觉得委屈,但果娘打他,他也不敢逃走。
柳条这种东西,就图个皮肉疼痛,不伤筋骨,被抽一下,要疼得跳脚。
“你明日就去长宜街帮人端茶送水,娘嘱咐阿黄,让他带你过去。”
阿黄,是隔壁邻居,比李果大两岁,在长宜街留家酒馆帮忙。
果娘丢掉柳枝,用力揉着额头穴位。她终日忙碌,辛苦劳作想拉扯大李果,然而这孩子总是惹是生非。
城东王家可不是衙外街这些邻居,不是平头百姓,而这个王鲸,又是个小霸王。平日不去招惹,就也罢了,竟然将人推海里,还割伤他的脸颊。
李果缩在角落里,卷起衣袖,裤筒,查看伤痕,抽抽搭搭。他虽然是穷人家孩子,可果娘也宠着他,没这么凶狠打过。
“我不要去,呜呜。”
抹着眼泪,十分委屈。
“你爹十一岁的时候,就跟鱼贩去贩鱼挣钱,你也大了,不能再这么不懂事,还到处惹事。”
果娘听到屋内果妹的哭声,无奈叹气。
“听娘的话,往后别再去海港。”
今日王鲸那帮仆人,一幅要打要杀的模样,也委实吓人。
“也不许去翻墙爬人家屋檐。”
果娘拿起椅子上搁放的一件精美外套,细致将它折叠。
屋内,果妹哭着爬下床,走到厅里,张臂喊着:“娘。”
果娘过去抱她,揽在怀里安慰。
“家里还指望着你长大出息,让娘有个盼头。”
果娘说着,扯袖抹泪。
邻里常夸果娘会生,生了这么两个漂亮的孩子。
换上新裤子,新头须,李果从衣笥里取出一件白色短衣。
更换妥当,李果去厨房照水缸,沾沾自喜,李家祖传爱美。
这两年,李果勤勤恳恳在包子铺干活,再兼之年纪小,工钱不少,还会读写,俨然是衙外街贫户们心中的别人家孩子。
这种转变,悄无声息发生。
以至有时,李果去集市跟吴臭头买肉,吴臭头还要多切点给他——每每这时,吴臭头的老婆会偷偷拧吴臭头手臂。
其实倒不是吴臭头对果娘还有什么非份念想,只因他生的都是女儿,一个儿子也没有,见李果白白净净,又聪慧勤快,他心里喜爱。
渐渐“果贼儿”这诨号消匿,唯有启谟偶尔还这么唤他。赵启谟会用土语念这三个字,带着京城的口音,于是这称呼,从启谟口中念出,便莫名多出几分亲昵色彩。
夜里从包子铺回家,李果都会去赵宅,罄哥也仍旧教他读写,启谟也仍旧批改。
只是朱批的评分,从“丙”到“乙”,偶尔还能得个“甲”。
每每得甲,赵启谟会奖励李果笔墨纸,启谟小老师也是赏罚分明。
李果和赵宅的主人、仆人相熟后,就连赵夫人对李果的嫌恶也有所减少。毕竟在闽地三载,赵夫人也算是看着李果长大,李果好歹混个脸熟。
今夜抵达赵宅,还没进入启谟书房,就听到书房里有说话声音,是小孙来了。
听罄哥说县学大考将至,看来小孙又过来找启谟搭救。
李果站在门外,听启谟跟小孙讲解诗赋的差异:“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诗抒发感情,华丽而细腻;赋描绘事物,清楚且明朗)。
赵启谟的很多话,李果都听不懂,看小孙也只是愣愣点头,恐怕也没懂十分之三四。
“罄哥,这说的是什么?”
李果小声问罄哥。
“你不需要懂。”
“罄哥也不懂吧。”
李果瞥了罄哥一眼。他近来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准已经追上罄哥。也确实,罄哥能教李果的字已不多。
“果贼儿,你站在门外嘀咕什么。”
别以为声音小,不料赵启谟耳聪目明。
“没什么,启谟,我去写字啦。”
李果怕自己影响启谟的教学,何况听罄哥说,县学里的教官相当可怕,成绩差的学生,很可能被打屁股,还是为小孙那细皮嫩肉的屁股着想下。
“果子,近来听启谟说,你时常拿到“甲”,大有长进。”
小孙的声音从房里传出。
“那是当然。”
被夸赞,李果很受用。
虽然很想进书房和赵启谟、小孙凑一起说说话,但是李果还是离开。
李果学识字,只是为了能识字,而赵启谟也好小孙也好,他们读书识字,是为了更远大的目标,更广阔的前程。
李果心里有着失落感,他羡慕小孙,巨有钱,能跟启谟同学,得到启谟亲自指导。
然而同人不同命,这个道理李果一直懂,不抱怨。
罄哥房中,见李果咬笔发呆的模样,罄哥想着,是否该告诉李果,他家公子秋期回京的事?
又或许李果知道呢,官员三年卸任,本是常事。
想着往后和李果,或许都将不再见面,罄哥心里有着淡淡忧伤。
没人和李果说别离的事,都以为李果知道。
然而李果并不知晓。
衙坊的官员来来往往,可也有许多官员在衙坊定居,李果分辨不清他们的职务,或者因何缘由留在衙坊,也不懂官员是如何升迁,何况赵提举家在隔壁住了这么些年,习以为常,根本没想过三年为期,卸任后,赵提举会回京城,赵启谟也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