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现在荷花池旁,思索阿兰姑姑刚刚说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说的话里透露着什么,自己一时根本没有参透。望着满池荷叶在风中微微摆动,他的思绪何尝不是在起伏。
张药儿退了出来,产婆已经进去。阿那瑰见他一脸肃穆和紧张,心中不禁多了一分担心。先前张药儿就说过,郁久闾身体过于虚弱,不能承受药力,又经过长途跋涉,更是伤了元气,万幸的是胎儿一直都保持在母体中很好,虽说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稍微有点见好的气色,毕竟是属于临时抱佛脚,效果不是太明显。
虽说之前生过两个孩子,郁久闾也是够坚强,众人在外头除了听到婆子们鼓励她的叫声外,她自己却是难得发出一点痛苦声,前后折腾了将近一个多时辰,阿那瑰在外头,急的冷汗直冒,云樱握住柳青的手,两人此时天气渐热,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都是一片冰凉。众人都是在担心郁久闾,除了元天穆和阿那瑰张药儿等人知道郁久闾身子虚弱,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折腾外,柳青三人哪里知道阿兰姑姑的身体衰弱成这样。
只听的产房中,一婆子高声叫到:“夫人,夫人,你稍微用用力,小孩子的头已经看得到了”。阿那瑰心中稍微放下点心来,刚想松一口气,忽然听到有婆子在喊:“夫人,夫人,你这个时候可不能休息,用用力吧”。声音带着哭腔。
张药儿心中大惊,郁久闾此时力气用尽再也使不出半分,他在外头沉着说道:“将准备好的参汤黑夫人喂下去,快点”。里面婆子照做后,郁久闾还是没有多大效果,张药儿心急,继续吩咐道:“将银针取出来,扎透夫人的中指,”。银针扎指尖,本是相当的疼痛,张药儿用这个方法,就是用剧痛刺激郁久闾的生机。果然郁久闾醒了过来,众婆子顺着她的肚子缓缓下推,只听的哇的一声婴儿啼哭传来。门外众人才算送了一口气。
里头众婆子忙活了半天,等收拾停当又是过了半个时辰,老妈子将初生宝宝抱出来和众人相见,只见模样中和郁久闾相似,眉角却和阿那瑰相同,老妈子向阿那瑰道喜,说是生的女宝宝,阿那瑰心中甚喜,这么多年来,郁久闾和自己一直想要一个姑娘,今天总算圆愿。
郁久闾在里头轻声喊了他一声,阿那瑰抱起怀中女儿,满心欢喜的走了进去,郁久闾虚弱的躺在踏上,脸色苍白,轻声的说道:“夫君,你让我看看,她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阿那瑰将女儿放在她的身旁,郁久闾侧过身子,看着女儿,半晌后说道:“她长得可真的好看”。
阿那瑰笑着说道:“是啊,她的妈妈就是天上的仙女,她是仙女的女儿,当然长的漂亮”。
郁久闾笑了笑,想要伸手摸摸女儿,确是半分力气都使不上,阿那瑰抓住妻子的手,只觉得冰冷的吓人,心知不对,大声喊道:“大夫,大夫,你快过来”。
张药儿一直守候在门外,阿那瑰喊他的时候,他一脸的愁云,他当然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走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阿那瑰面前,惨然说道:“夫人这症状,我已经是尽了全力。如今夫人已经是力气枯竭,没有躲过这一关,已经是回天乏术。”
他说完此话,已经是泪流满面。阿那瑰刚开始的满心欢喜,如同一下子掉进冰窖中,一个眩晕重重的摔倒在地。
屋外众人,早就听出不对,听到里面有人摔倒,一下子涌进来,元天穆一把拉起阿那瑰,掐住他的人中,他才慢悠悠醒过来。柳青已经是放声大哭。他没有想到,自己所期盼见到的阿兰姑姑,居然也是见最后一面。老夫子是这样,如今兰姑姑又是这样,他忍了许久的悲伤一下子再也无法隐藏。
阿兰看着他,轻声说道:“傻孩子,你哭做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再说姑姑心中快活的很,你又何必悲伤。在我要离开时,能见到你,也算是了却我的心愿。”
阿那瑰紧紧握住她的手,眼泪直流,郁久闾朝他微微笑着说道:“夫君,这些年来,谢谢你对我的宠爱,让我得到了家庭的幸福和温暖,老天待我不薄,让我跟着你快活了十年,让我们有了三个孩子,你知道吗,你老是说我是上天赐给你的,其实你何尝不是上天赐给我的。虽说我陪伴不了你到终老,但我真的已经知足了。你也不要去怪大夫,虽说我很想陪着你终老,明月城的时候我自己就知道我撑不过去的,若是没有你和我们女儿的陪伴,我早就挺不住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慢,唯有笑容不变,周边的人全都默默掉着眼泪,阿那瑰心如刀绞,颤抖着说道:“兰兰,都是我该死啊,如果不是挂念我,你怎么会陪我吃这么多的苦,受那么多的罪,我不准你走,那么多的风雨我们都一起经历,这一次你也能闯过去。”。他越说越激动,到后来也是大声哭泣,喃喃说道:“你若是离开我和孩子,让我们孤苦伶仃,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七尺之躯再也承受这生死别离,阿兰的眼泪也是慢慢流下,轻声说道:“我要是不在你身边,还有我们的女儿陪着你,你看她,看她多么的像你”。
那女婴似乎也感受到气氛的不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众人不知所措,红莹一把将那婴儿抱了起来,说也奇怪,那孩子在她身上倒不哭不闹,又安静的睡着。
阿兰的脸上已经是没有一丝血色,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淡,轻轻说道:“谢谢你,姑娘,谢谢你”。阿那瑰只觉得她的手越来越冰。阿兰的眼中却是有了异样的光芒,喃喃说道:“阿哥,我看见好多好多的花,好多还有无边无际的大草原,这花真的好香,好香”。她嘴角带着微笑,眼睛慢慢的闭上,一滴泪珠从脸上缓缓滑落。
红莹见怀中熟睡的婴儿,轻轻说道:“小宝贝,你的妈妈回天上去了”。她说的时候,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小姑娘的脸上,那姑娘的脸上露出一个香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