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陌玉望着她,望住她皓白的面容,一双黑眸明亮得似天池珍珠,细看那明媚的眸光底下却又隐约沉淀一抹浓重的郁色,他突然就想起五年前在悬崖底下的溪边捡到她时的情形,那时的云歇全身是血,身上的骨头多处断裂,气息微弱得很,似乎再多耽搁一下子就会断气,他将她带回城外的庄园治疗数月,终于算是救活了她。
那时醒来的云歇面色消瘦,唯有一双黑眸睁得很大,眼里全无明媚之意,有的只是深重的绝望与沉郁。
“你看我作什么,快点过来。”
少女的声音猛地将他从回忆中拉扯回来,容陌玉淡淡一笑,提步走过去,云歇突然伸手从袖里掏出一支碧绿的玉簪,站起身,踮着脚为他插上,簪子的颜色翠绿温润,正如戴着簪子的人,如暖玉的温润。
“我的眼光果然不赖。”
容陌玉听着她的话不禁失笑,“你就会讨好人。”
“讨好了你,我才有饭吃啊,你说是不是呢,陌玉公子。”云歇又是眉梢微扬。
“你何苦来讨好我,云歇,我很早便说过了,你可以自在地过日子,不用太过顾忌其他。”
云歇偏过头苦笑了一声,眸色沉沉,“不是我要顾忌,而是有人逼得我不得不去顾忌,如今的我,再不敢去奢求什么自在的生活了。”
“你给自己画地为牢了,云歇。”容陌玉叹道。
“世人总有各自的迫不得已,你不必替我忧心,倒是你。”云歇突然一扫深沉的神情,朝着容陌玉俏皮一笑。
“我一回来可就听说了,那些被你拒之门外的好姑娘,一个个都是极为出色的女子,只可惜郎无情妾有意,你也忍心把那些个大美人都晾在门外吹冷风?”
“听闻你前些日子又大闹百里府了。”容陌玉显然不想谈这个话题,只是瞥了她一眼,便在一旁坐下。
云歇从鼻间冷冷哼了一口气,“那老色鬼常年强夺少女,不懂收敛,还占着忠良厚义之名,我便要闹得他身败名裂!”
“哦?”容陌玉挑眉,复又笑道,“我倒是不曾看出你有这般仗义。”
“什么可笑的仗义,我纯粹看不惯他!倒是这次,让我捡回来了一个苦力。”云歇突然就笑了。
“是你交给珑乌的那个姑娘?”
云歇点头,伸手拨弄着桌上的瓜子壳,轻笑着,“一命抵一命,我救了她,她便要听我的话。以她的资质,再加上珑乌的调教,假以时日必成人才,这可是个好买卖。”
“暂且不说这个,过几日是乞巧节,外边定是热闹得紧。你可要与我一道去瞧瞧?”
容陌玉还未作答,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叫嚷。
“少公子!”
只见一个粉色身影飞速蹿了过来,是个梳着双环髻的粉衣少女,她凶猛地抓住了云歇的衣袖,一双水眸蕴着深深的不满。
云歇看见少女,便是一笑,“好久不见了,伶兰。”
“少公子你好过分,竟往珑乌那儿送了一位好美好美的姑娘。”伶兰忿忿不平地控诉道。
云歇知晓伶兰与珑乌之间那别扭的感情,便打趣她道:“珑乌那儿多一位姑娘便不会日日跟着你。我以为你该是欢喜的。”
伶兰白净的俏脸一红,急忙道:“我,我是怕珑乌染指那姑娘。”
“放宽心,珑乌是受我所托,他心里向着的还是你。”
伶兰的面上红得更厉害了,怒嗔道:“少公子!”
云歇却是马上变作一本正经的模样,“过几日便是乞巧,我带你去散心,算是赔罪可好?”
伶兰的眼睛蓦地一亮,顿时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好呀。”
云歇无奈一笑,又转头看容陌玉,接着问方才被打断的话:“那陌玉你可愿与我一道去看看?”
容陌玉轻轻摇头,道:“我有事走不开身。”
见他这般说,云歇只好作罢。
这时他又道:“今日还有事未处理,先回房了。”
云歇看着他离去的清瘦背影,不禁垂眸低语:“陌玉啊,道我画地为牢,你却也是一样的。”
盛阳都城很快迎来了一年一度热闹非凡的乞巧节。
明媚的日光洒落在这家明丽的楼阁之下,又勾在那家飞起的檐角上,街道两边店肆林立,行人们来往密集,远处传来小贩们的吆喝声,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种种景致给这繁华的都城染上几许活泼的气息。
云歇一身素白轻衣,手执团扇,原本清丽的容貌已被一张普通的人皮面具所掩盖,身边还跟着叽叽喳喳个不停的伶兰小丫头。
粉红荷花灯,还有粉红的皮面具,伶兰看到这些显得很是兴奋,在拥挤的人群中一会儿跑这边,一会儿瞧那边,云歇都快把她的人给跟丢了。
“小姐,你可知道乞巧节是男女互许心意的日子,只要男女能在月下向神女祈求姻缘,然后彼此红绳相结便可共度一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