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人趴在榻上不动,秀芸将针囊铺开,从里面取针。
稍稍调整了几个穴位,秀芸仍旧专心地施诊,并且因为昨日收到的诊金,她显得更为仔细专注。
五十两可是一大笔财富!至少温饱是不用发愁,感觉都可以奔小康了。
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个人,盯着秀芸的举动默默看着,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的下人。
“不是说你家老爷疼的下不了床了吗?怎么我看,似乎并非如此?”
“大人有所不知,这位小女大夫擅长用针,老爷昨日还疼得碰一下都不成,小女大夫施了针之后,老爷就好许多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十分明显,秀芸埋头施针毫无所觉,倒是趴在床上的冯老听着了。
他扭头一看,顿时愣了一下,哎哟,他怎么来了。
“冯大人,针灸最忌讳乱动,您且忍着些,很快就好了。”
秀芸发现冯老的异常,轻声细语地说着,冯老立刻不动了,只是嘴里却恭敬起来。
“不知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实在是怠慢了。”
严大人?秀芸听见了冯老的话,手中却没停。
身后那人这才朗声开口,“冯老客气了,听闻您腰伤严重,县台大人十分担心,因此让在下过来探望。”
冯老立刻说了几句感恩的话,这才给秀芸介绍起来。
“秀芸丫头,这位是靖安县的县丞严大人,在这靖安县治下的五镇十三村可是威名远扬。”
秀芸将针留好,这才起身行礼,“见过严大人。”
严承运这才细细地打量了秀芸一番,只觉得她年岁尚又生得十分娇俏水灵,却没想到竟然是一位小大夫。
“不知秀芸姑娘所属哪家医馆?怎的在下从未听说过姑娘?”
秀芸笑起来,“小女子才搬来竹镇,如今在千雪堂中做事。”
“千雪堂我倒是熟悉,高行文与我也颇有渊源,如此说来,倒不是外人。”
秀芸浅笑,多说多错,不说不错,这种场合,她这个小女子还是少说些话的好。
那严大人倒也不介意,同冯老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来。
到了时辰,秀芸将针起出,又稍稍按压了一会儿,冯老立刻觉得比起昨日又舒坦了一些,只不要用力,疼痛已是不很清晰。
“冯老,高掌柜开的药再吃上两副就可以停了,这半个月不可剧烈运动,需要静养,否则伤势严重了可就不好办了。”
秀芸收了针笑吟吟的嘱咐,态度柔和甜美,声音轻声细语,令人浑身舒畅。
冯老立刻点头,早有人备了盆温水在一旁,秀芸自去清洗针具,而严承运的眼神,则一直盯着秀芸手中的针囊,若有所思。
那边冯老只着单衣实在不好,慢慢地坐起身开始穿衣。
“老夫本想着,这腰伤恐怕得养上两三个月才能痊愈,不免耽误了县学的事儿,因此赶紧修书一封给县台大人,想去州学里请得力的教喻来,幸好遇上了秀云丫头,当日里便好了许多。”
严承运心有戚戚,“确是令人惊叹,往日里有同僚伤了腰部,都得将养百天才可移动,半年光景方得痊愈,您这都能自己穿衣了。”
严承运笑着摇了摇头,事关县学,冯老绝不会夸大其词,却没想到前后才几日,他信中所提严重至极的腰伤,竟已好了大半。
他的目光忍不住看向秀芸,这姑娘
冯老此刻已经穿戴好,让人将严承运和秀芸请去花厅。
秀芸觉得这会儿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于是上前行礼,“冯大人,今日的诊疗已经完成,没什么事的话,小女子就先告辞了。”
冯老一摆手,“有事,自然是有事的。”
“”
秀芸无奈,好吧,有事就有事吧。
跟着严承运去了花厅,秀芸在下首坐下,扭头又看见茶几上摆的点心,居然跟之前的又不重样了。
随手拿起一块儿,秀芸旁若无人地咬了一口,甜糯可口,十分不错。
至于还有严大人在,秀芸他可没什么顾忌,县丞跟她有什么关系?
严承运瞧着秀芸吃得香甜,忍不住暗笑起来,果然还是个孩子。
不过她的针灸本事真有那么大?那样的话
“秀芸姑娘,不知道你的针灸本事,师承与哪位圣手?”
秀芸半块点心卡在喉咙,猛喝了一口才吞下去。
什么毛病?怎么谁都要问一下自己的从哪儿学来的,有那么重要吗?
秀芸实在再懒得复述故事了,直接用家师不让说这么个随意的借口敷衍过去。
严承运觉得有趣,小丫头对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的样子,这可真特别。
“那不知秀芸姑娘,对失眠之症可有法子治疗?”
“失眠之症通常会有许多不同的缘由引起,在不知道病因之前,小女子不敢妄言。”
秀芸很谨慎,医生最怕骄傲自大,这世上有太多其难杂症,她怎么可能听一听就说能治?
然而秀芸谨慎的态度,反而让严承运略略松了口气,是个实话实说的人。
“不瞒姑娘,在下所说的失眠症,是家母所患,差不多有半年光景,前前后后换了好几拨大夫,可一直不见好。”
严承运说起这个就叹了口气,“这次来竹镇,也是想请千雪堂的高掌柜随我出诊一趟,希望能有所缓解。”
秀芸点点头,很明白严承运的无奈。
失眠这种症状,听起来不严重,可是带来的后果却十分可怕。
身体得不到休息,会影响到身体机能,导致严重衰弱,甚至有可能影响到神经系统。
因为失眠症而崩溃发疯的案例,她也不是没有见到过。
不过,秀芸看到严承运眼里的隐隐的期待,仍旧只是笑了笑没有任何表示。
她要低调,闷声发大财,这种官府的人,她还是少接触为妙。
严承运正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冯老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忍不住和蔼地朝着秀芸笑起来,“秀芸丫头,真是多亏了你,我还想着这几个月都要卧床不起,没想到”
秀芸黑线,“冯大人,便是针灸了,也是要静养的啊,您还是赶紧进去吧。”
“啊?哦哦,不急不急。”
冯老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想起那疼痛心里有些后怕,不过还是坐下了。
“秀芸丫头啊,我听说,针灸可医治一些疑难杂症,不知道这失眠的症状,可有办法?”
秀芸失笑,“冯大人说得可是严大人母亲的事情?”
“咦,怎么,他已经说了吗?”
冯老一愣,随后点点头,“正是,你如果有法子,大可以试一试,若是真能成了,严大人绝不会亏待你的。”
这种利诱对秀芸来说,真的很有效果!
然而她再想赚钱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答应,只说要诊断之后再说。
严承运于是站起来,“那这样吧,我这就去千雪堂一趟,请高掌柜出诊,秀芸姑娘请一定要一起来才好。”
“严大人放心,秀芸会随着一起的。”
跟着高叔的话,秀芸就不怕了,她总觉得高掌柜并非寻常人,虽然她也没有证据,但是她的直觉向来很准的。
严承运怕是也着急母亲的病情,于是立刻告辞,要直接将秀芸送回千雪堂。
秀芸却又叮嘱了冯老一些注意事项,才起身跟他离去,离去之前,如愿以偿地又那到一个食盒,带回去福生一定会很高兴的。
马车缓缓行驶,来到千雪堂门口,秀芸下了车,直接进门。
“秀芸姐,你回来啦。”
福生第一时间看到她,笑嘻嘻地凑过来。
“喏,给你的。”
秀芸将食盒提起来给他看,福生的眼睛一下子想是放出光来一样,却又有些别扭地说,“我、我也不爱吃点心。”
“是吗,那就算了。”
秀芸作势将食盒收回去,福生圆圆的眼睛一下子耷拉了下来,跟一只吃不到萝卜的兔子一样,着实可爱。
“好了好了,逗你的。”
秀芸将食盒塞到他怀里,“高叔在吗?有贵客上门。”
福生一愣,抬头看到秀芸身后的严承运,眼珠子一转,抱着食盒就往里跑,“在的,我这就去请师父出来。”
“严大人请。”
秀芸毫不怯场礼数周全,让严承运心里暗暗吃惊,一个镇子里出身的小丫头,竟然这样的与众不同?
高行文走出来,得知严承运的身份,立刻将人往楼上请。
秀芸觉得没她事儿了,自动自发去帮忙整理药材去了。
待到高行文恭恭敬敬地将严承运送走,他看了一眼认真做事的秀芸,“秀芸丫头,你来一下。”
秀芸净了手走过去,“高叔,什么事?”
“明日我们要去一趟靖安县,或许,要去许多日,你回去跟你爷爷说一声。”
“是为了严大人的母亲吗?”
高行文点点头,面上有些严肃,“严大人母亲的病症,我之前也略有耳闻,严大人先先后后请了不少大夫,里面不乏一些名家,只是效果不大”
“可是,我如果离开了,家里就只剩下爷爷一个人了。”
秀芸略有不放心,高行文也想到了,“这样,我这就让人去萧山村一趟,将虎子一家接过来如何?明日等他们安顿好了,咱们再离开。”
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秀芸笑了笑,“多谢高叔,那我这就回去跟爷爷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