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水军的出现,立时击碎了蔡瑁心底仅有的矜持,惊惧之下,发出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为了避免引起敌人注意,蔡瑁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楼船座舰,转而换乘一艘不甚显眼的艨艟。
眼见荆州水军无心应战,仓皇出逃,刘宗自然不会轻易放任他们离去,此时不趁机扩大战果,尽力削弱敌人,那就太对不起这样千载难逢的良机了。
在刘宗的率领下,水军将士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对逃窜的荆州水军诸舰展开围追堵截。
蔡瑁撤退的决定终究还是下晚了,只有约半数的船舰冲破了刘景水军的包围网,剩下的船舰皆落入重围,有些更是连营坞大门都没出去,全成了瓮中之鳖。
倘若陆地上没有积水,荆州军将士或许还能弃船上岸,从陆上撤退,可惜耒水北岸同样遭到洪水淹没,虽然不像酃县南郊那般水深数丈,却也难以通行。
水、陆皆难以脱身,打又打不过对方,无奈之下,荆州军将士开始成批成批投降。
大局初定,刘宗派刘祝率兵船象征性的北上追击逃敌,他则和王彊逐一消灭不肯归附的敌人,接收束手就擒的降人,自此,水上战斗逐渐落下帷幕。
仅仅一个早晨,刘景水军就获得了两场堪称辉煌的胜利,这两战下来,刘景水军俘获敌舰过百艘,战士、棹卒数千人,而己方相比之下,损失却微乎其微。
营坞内的军资粮秣颇丰,令刘宗都忍不住眼前一亮,以最快的速度搬空了所有物资,而后与归来的刘祝部会合,优哉游哉返回酃县。
在刘宗眼中,被洪水围困的荆州军,就是一块俎上之肉,想什么时候宰割,就什么时候宰割,因此显得不慌不忙。
由于酃县城外已是一片泽国,刘宗带领舰队直抵酃县城下。
刘景冒雨迎于城墙之上,他一手拉着刘宗,一手拉着王彊,回到城门楼内,笑着说道:“从兄,子健,此战你们二人居功至伟,无人能及。”
众将虽心有不甘,却也都认同刘景的话,一一向两人祝贺。
刘宗朗声笑道:“此战之所以能大破北军,皆子健之谋。”
刘宗乃是水军主帅,论功劳,他必然排第一,谁也争不过他,根本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功。
不过让刘景惊讶的是,刘宗居然会替王彊邀功,这可真是令刘景颇感意外,一直势如水火的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不过这却是刘景乐于看到的,以前他时常为两人不睦感到头疼。
王彊一脸谦虚地道:“司马过誉了。自古成败在于决断,我只是根据以往的经验给出建议,洪水到底会不会发生,谁也不敢肯定,司马能够当机立断采纳我的建议,方才有此大胜。”
“子健言之有理,《书》云:惟克果断,乃罔后艰。’”刘景对刘宗不吝夸奖道:“从兄为人素有决断,此我亦不及也。”
刘宗笑着摇头道:“你们再这么夸下去,我真要把自己当成当世名将了。”
刘景吹捧道:“现在称从兄为‘当世名将’虽稍显过早,但称为‘楚之名将’却不为过。”
刘祝附和道:“蔡瑁乃荆州名将,却三番五次败于司马之手,司马确实当得起名将之名。”
听到刘祝提起蔡瑁,刘宗面色不由一沉,恨声道:“这次算蔡瑁跑得快,不然让我抓到必断其狗头,收藏于木盒之中,整日赏玩。”显然刘宗还在为蔡瑁之前赠送木盒之举而耿耿于怀。
刘景失笑道:“从兄开战以来,于水上四战四捷,荆州水军几遭全灭,蔡瑁望风而逃,即使如此,仍不能令从兄气消吗?”
刘宗斩钉截铁地道:“不斩蔡瑁狗头,我气难平。”
刘景缓缓摇头道:“也不知道经过这一场大败后,刘荆州还会不会继续任用蔡瑁为将。”
刘宗道:“刘景升乃是儒人,不习武事,麾下本就缺少领兵之人,如今丧师数万,更乏人用,蔡瑁也算人才,又是刘景升妻弟,以后说不定会更受重用。”
刘景击掌而笑道:“若日后由蔡瑁统领北军,江北之地,岂不是任由我等纵横驰骋?”
刘宗听得微微一怔,随即心里忍不住感慨道:“仲达果然不是甘居一隅之人。如今尚未据有荆南,就生出窥北之念,其志之宏广,真非常人也。”
蔡升拍案而起道:“北军举兵南下已有两载,令我荆南之地山田尽芜,屋宇空寂,百姓流离,此仇不报,枉为人也。待刘君北伐之日,我愿为前锋,定将荆南所受之苦,十倍还于江北。”
马周亦道:“宏超说得对,必须要让荆北人血债血偿。”
刘景摇头道:“宏超、子谨既然知道荆南百姓遭受的苦难,又怎忍心变本加厉施于他人?”
“这个……”蔡升、马周被问愣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刘景麾下基本都是荆南本地人,过去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酃县周边,是以不用太担心军纪问题。不过当他接下来进入高速发展期,乃至跨境作战,军纪就会变成一个大问题,他现在这番话,也是提前给众将打打预防针。
刘景没有深说,很快就结束了这个话题,而室中的气氛也随着话题的转换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日中,水军将士饱餐一顿后,准备奔赴最后的战场,一鼓作气解决被洪水围困的荆州军。
刘景不顾刘宗等人的劝说,执意登舰亲往战场,他给出的理由很充分,要想最大程度招降敌人,他本人不露面怎么行?
为此,刘景向全军将士下达了一个军令:“敌人凡降者,任何人不得侵害,违令者,斩!”
蔡升本来在和刘祝商量着为祝阿报仇一事,听到刘景的命令,两人顿时感到事情不妙,他们都是跟随刘景多年的老人,知道刘景军法严格,言出必践,只希望那人能够顽抗到底,否则的话,他们就不好直接对其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