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色黑得早,乾清宫里早早点上了灯烛,各部官员齐聚一堂,就南境突发的战事进行商议部署。
各部官员的意见大致分为两类,武将主战,文臣主和。
主战派认为应该立刻从各省调派兵力,狠狠反击南越军,不惜一切代价把南越王打回老家。
主和派则认为如今新政伊始,朝堂未稳,西戎那边还在打仗,这时候不宜将大部分的兵力都调到南境去,以防有其他反贼趁机作乱,最好是先想办法拖住南越军,等到定国公平定了西戎,再带兵去和他们真刀真枪地打。
至于如何拖住他们,要么以利诱之,要么先许些城池给他们,让他们先停止进攻,谈判的时候尽量拖延,给定国公留出富裕的时间。
卫伦对此第一个表示反对:“什么都指望定国公,是想把定国公累死吗,还是说我大周除了定国公再没有别的武将?”
“就是,我大周兵强马壮,名将辈出,怎能打都不打就议和?”平西侯拍着自己的将军肚说道,“即便议和是权宜之计,议得太轻松人家也不会相信,你们当人南越王是傻子吗?”
“我大周兵强马壮是不假,但眼下新旧政权交替,焉知每个地方的守军将领都是诚心顺服陛下,万一调出去的将领听信二皇子谗言,反过来帮着二皇子往京城打,你们谁敢保证一定没有这种可能?”
文臣里有人给出理性的分析,也得到不少人的附和。
“这话没错,虽说我们不能事事都依赖定国公,但即便要调兵遣将,也得是完全信得过的人。”
“还有一点大家不可忽略,那就是二皇子对我大周的熟悉程度,他既然早有预谋,相信提前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这仗要是硬打,我们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赢,打得久了必定是劳民伤财,百姓流离。”
“粮草军需也是个大问题。”户部尚书从实际出发分析道,“要和南越三十万大军对抗,我们至少也要调配相同的兵力,这么多人马每日嚼用不是小数目。”
“不是还有王宝藏吗?”有人喊了一嗓子。
众臣都四下转着头去找王宝藏。
王宝藏没有官职,站在大殿最角落的地方,见大家都找他,便举手道:“别找了,在这儿呢!”
户部尚书一看到他,眼睛都亮了,忙招手叫他:“你来你来,你在西边都有那么多粮仓,南边物产富足,想必储粮更多吧?”
王宝藏听话来到他面前,却是给他泼了盆冷水:“多是多,但杭州水患时已经拿出大半救济了灾民,这季南方好些地方因水灾没有收成,小的也就没来得及屯粮。”
“……”户部尚书刚亮起的眼睛又暗淡下来。
“还是让陛下说说吧!”阳明磊上前一步提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坐在龙案后面的杜若宁。
杜若宁起身,扶着江潋的手从后面走出来,站定在众人面前:“劳民伤财非我所愿,但敌人打上门来咱们也不能认怂,这仗无论如何是要打的,端看怎么个打法。”
“陛下以为该怎么打?”卫伦迫不及待地问。
杜若宁道:“众卿家的意见朕都听了,主战主和都有道理,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做两手准备,先增派兵力阻止南越军北上,尽全力将他们拦截在岭南以南,一旦岭南失守,再用议和战术进行拖延。
这样一来,既不会让人觉得我大周软弱可欺,不战而降,将来万一岭南失守,再进行议和也不会引起对方怀疑,诸位以为如何?”
她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很平和,娓娓道来的一番话让殿中焦灼的气氛不知不觉缓和下来。
旧臣们见她一个女孩子,面对突如其来的战事,不惊不惧,不急不躁,还能心平气和地给出应对之策,不约而同想起了明昭帝。
甚至有人发自内心地认为,陛下既有明昭帝的仁慈宽厚,心怀天下,同时又多了明昭帝所欠缺的强硬与锋芒,当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陛下言之有理。”
“陛下思虑周全。”
“臣等但凭陛下调遣。”
诸臣信服于她,纷纷跪地表态。
“众卿家请起。”杜若宁抬手叫起众人,郑重道,“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我们眼下就按此计划行事,粮草军需交给王宝藏和户部共同解决,援兵从邻近各省调派。”
“另外……”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为了避免有将领不诚心归顺,或各方将领相互不服,各自为战,我们还要再从朝中选派一名钦差大臣任南疆总督,持尚方宝剑及虎符统管调配全军,诸位爱卿以为谁能担此重任?”
众臣闻言,不约而同地往自己前后左右看了看。
总督一职责任重大,通常是从德高望重的文臣中选拔,与武官中的将帅配合,起到相互协助又互相制衡的作用。
眼下朝中自然不缺可担此重任之人,只是有的是明昭旧臣,有的是嘉和旧臣,大家一时也不知该推举谁更为合适。
这样的寂静中,忽有一袭青袍削瘦身影走上前来,对着杜若宁深深一揖:“臣愿担此任前往南疆,驱外敌,守边境,为陛下分忧,保百姓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