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宋悯到来的时间,杜若宁和江潋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也见了许多人,有定国公的旧部,有东厂在外发展的势力,还有杜若宁自己的人以及江湖上的奇人异士。
吴山仍然被官府封禁,不准任何民众游客接近,每日却有很多东厂锦衣卫装束的人频繁往来于山中。
宋悯在河上接到线报,更加确定吴山的宝藏是先帝所留,阿宁此次南下便是为了宝藏而来。
吴山并不大,这么多人一起找,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能找到。
宋悯不禁有些心急,不停地催促船只加速前进,同时写了封信秘密送回京城,告诉嘉和帝自己已经掌握了江潋联合定国公谋反的证据,不日便能将两人的阴谋揭露出来。
江潋也往京城写了信,说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在秘密揭晓之前,无论是谁向皇上说他的坏话,都请皇上千万不要相信,一切等他回京再说。
嘉和帝面对这两封信,左右为难,纠结不已,却又没办法和其他人商量,左思右想,最后去了炼丹房找虚空道长。
虚空道长见他过来,迎上前道:“陛下来得好巧,贫道正有事要和陛下说。”
嘉和帝观他神情凝重,不禁有些心慌。
两人进了内室,虚空道长连一点铺垫都没有,急匆匆道:
“贫道昨晚夜观天象,东南方有阴气笼罩,遮星避月,十分诡异,贫道没敢声张,于今日正午时分又卜了一卦,卦象上也显示出东南方有不祥之兆,至于具体是什么兆头,以贫道的修为尚不能完全堪破天机,陛下不若请钦天监的大人们也推算观测一番,看看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嘉和帝听得心惊肉跳,不敢信又不敢不信,再结合江潋和宋悯的两封信,顿时有点坐不住,忙忙地回了御书房,让人去传钦天监监正来见。
监正听说是虚空道长算出的凶兆,内心里其实是不信的,在他看来,这个道长除了蛊惑皇上服食自己儿子的血肉,别的狗屁本事没有。
但是皇上非要信,他也没办法,只好回去召集下边的人监测天象。
前两天南边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冰雹,虽说受灾不是太严重,皇上还是把他们责怪了一通,这次可不能再掉以轻心。
京城的动向每天有八百里加急送到江潋手里,他人虽不在,对所有事仍是了如指掌。
相比宋悯的日夜兼程,他们这边要轻松很多,杜若宁和江潋甚至抽空骑马去了一趟江宁,去看望了表姐与二舅舅。
以着江潋的身份,若要明着去,整个江宁的官员都要前来迎接,因此两人便没有声张,轻装简从一日即回。
当天晚上,密报送到行馆,说宋悯已经悄悄进了杭州城,下榻在城中最大的客栈得意楼。
江潋当即吩咐解除吴山的封禁,并将山上的人手全部撤走。
宋悯也随即得知了江潋的动向,笑着对长河说道:“真是瞒天瞒地瞒不过东厂,江潋这么着急撤走了人手,应该是已经知道我来了,怕我发现吴山的秘密。”
“所以他想瞒过大人也是不可能的。”长河说道,“大人才智并不输他,只是没他那般卑鄙不择手段而已。”
宋悯深以为然,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就是没有他那样卑鄙,所以才每次都被他压一头,既然如此,这次咱们也卑鄙一回,你现在就去传杭州知府来见我。”
“是。”长河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宋悯一人在房中静坐,又忍不住想把那些信拿出来看。
手指已经碰到信纸,却又放弃,轻声道:“阿宁,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既然很快就能见面,自然不需要再拿这些刀子般的信笺来解相思之苦。
不多时,刘知府跟随长河匆匆来到客栈,一进门便跪地向宋悯赔罪:“下官不知首辅大人大驾到此,请大人恕下官疏忽怠慢之罪。”
“你都不知,何罪之有,起来说话吧!”宋悯轻咳两声,抬手虚扶。
刘知府道谢起身,惊出一脑门的汗。
最近是刮了什么妖风,先来了东厂提督,后又来了内阁首辅,真真吓死个人。
话说,这两尊神不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吗,不在京城陪王伴驾,争先恐后地往杭州跑是什么意思?
督公大人虽然可怕,好歹有个溜须拍马的王茂才替他们接待,这位阴晴不定的首辅大人,怕是得自己上了。
关键他也没怎么接触过首辅大人,不知道该怎么讨他欢心,万一搞砸了可如何是好?
宋悯抬眸将刘知府打量了几眼,面色沉沉道:“知府大人可知本官秘密前来杭州所为何事?”
知府摇头表示不知:“下官愚钝,还望首辅大人明言。”
宋悯招手示意他近前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给他看:“刘大人可认得此物?”
刘知府向前两步,待看清牌子上那个大大的“御”字,立刻又跪下磕头低呼万岁。
“刘大人请起。”宋悯道,“只因近日接连发生官员被害案,三司衙门办事不力,至今未查明真相,圣上不悦,特命本官秘密出京调查。”
“原来如此。”刘知府抹了一把虚汗,方才蹦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慢慢归位,方才乍一见到那个牌子,他还以为是自己贪那几个小钱被皇上知道了,特意让首辅大人来拿他归案,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谢天谢地,还好不是。
可是,死的那三个官员既不在杭州任上,也不是死在杭州,首辅大人查案怎么查到杭州来了?
刘知府将腰身稍稍挺直了一些,问出心中疑惑。
宋悯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官还需要刘大人相助,因此便对你透个底,皇上是怀疑这几桩案子与江潋有关,怕别人不是他的对手,才特意将我派了来,他如今人在杭州,我自然就跟着来了。”
刘知府刚刚挺直的腰身又塌了回去。
天老爷,且不论首辅大人与督公大人究竟谁是谁非,这两个人杠上,那就是活脱脱的神仙打架呀,他这个小鬼夹在中间还能有好?
这种里外不是人的差使,为什么要落在他头上,他该如何是好?
“刘大人倒也不用思虑太多,你只要想想这天下是谁的,就知道自己该站在哪边了。”
刘知府一个字没说,宋悯那双锐利的眼睛便已窥破他心中所想,及时地给予提醒。
刘知府撩衣摆跪倒在地:“下官自然是站在皇上这边的。”
“很好。”宋悯满意颔首,“既然如此,便劳烦刘大人将江潋来杭州之后的动向一一向本官讲明,不可有半点隐瞒。”
刘知府颤声应是,当下便把江潋从杭州码头下船之后的一举一动全都如实告知了宋悯。
宋悯安静聆听,间或发出一两声轻咳,直到知府说完,才让长河斟了茶递给他。
“刘大人说江潋接连两日带若宁小姐前往吴山,吴山也一连封禁了好几日,你可知是为何?”
刘知府想说自己不知,又怕这样显得自己太过愚蠢,便试着分析道:“是不是山里有什么秘密,或者藏着什么人?”
“知府猜得大差不差。”宋悯端起茶喝了一口,又缓缓放下,“因为吴山有宝藏。”
“宝藏?”刘知府闻言惊呼,“不可能。”
他在杭州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宝藏这回事,一个小小的吴山,别说宝藏,就连值钱的药草都没长几棵,除了能供民众登个高踏个青,简直一无是处,谁会傻到把宝藏埋在那里?
“为什么不可能?”宋悯道,“世间事哪有什么绝对,在本官来之前,刘大人觉得皇上可能会和督公大人生嫌隙吗?”
刘知府缓缓摇头,说实话,在他看来,就算首辅大人有一天被皇上厌弃了,督公大人也不会倒台,因为督公大人对皇上的忠心天下皆知,皇上对督公大人的倚重同样天下皆知。
“所以呀,可能不可能的,不能光凭主观判断,有没有宝藏,挖一挖不就知道了。”宋悯一派淡然地说道。
“挖?怎么挖?什么时候挖?”刘知府的脑子快要不够用了,只能像个傻子一样被宋悯带着走。
“现在就挖。”宋悯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身将袍袖一甩,沉声道,“刘知府,本官命你立即带人将吴山全面封锁,挖掘宝藏,从此刻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上山,违者格杀勿论!”
“……”刘知府吞了下口水,晕晕乎乎地应了一声“是”,又晕晕乎乎地告退,离开了客栈。
他这个小鬼,看来是注定要死在两个神仙手里了。
杭州知府突然带兵包围吴山的消息很快便送到了行馆。
江潋和杜若宁会客厅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个令人满意的消息,不禁相视一笑。
“走吧,我们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再去拜见首辅大人。”杜若宁笑着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走。”江潋打了个哈欠,和她一起向客房走去,“你刚刚是说我们一起睡觉吗?”
杜若宁:“……”
呸,谁要跟你个死太监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