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留之兄,好久不见。”
“留之先生。”
“见过德王爷,恭喜卢大人。”
“哈哈,留之兄,你这么称呼就见外了。”
……
阮留之没想到,自己一来书局,竟然就碰上了德王爷和卢勋这两位旧识。
该如何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毫无疑问,回到十年前,他们都属于大夏国的风云人物,跟现在的顾倾城和席希明等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时的他,可是公认的大夏国第一才子,而不是什么江南第一才子或会宁第一才子。
而那时的卢勋,在诗词方面稍逊于他,可是在经义方面,却能跟他旗鼓相当,并且还拿了科考的探花郎,而他,科考却发挥稍稍失常,或者说因为没什么背景,只排名第六。
至于那时的德王爷,才华上倒谈不上有如何如何的出众,但他王爷的身份,以及他交游广阔的性格,也博得了一个不错的名声。
只不过从私交上来说,他们却只能算得上是点头之交,关系谈不上有多亲密,而不亲密的原因,则在于他自己有些持才傲物,有点看不上才华比不上他,但地位却高他一大截的德王爷,不愿意与他深交。
也正因为他跟卢勋不同的性格,两人在仕途上的结局也截然不同。
卢勋因为性格相对温和、谦逊,结果在仕途上是一帆风顺,现如今已成为了会宁府的府尹。
而他,在七品县令的位置上就因为得罪了上司,饱受欺凌而愤而辞官,转投了道家,安心当起了隐世名士。
现如今,命运又将他们凑到了一起。
这让阮留之感慨万千。
“留之兄,你来得正好,这里有几篇浪之的新作,你快来欣赏欣赏,点评点评。”
卢勋对他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立即就把手中的《华夏早报》递给了他。
这又一次让阮留之大为吃惊。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似乎来得草率了一点,竟然没在慧存真人那边把事情给彻底打探清楚,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结果却发现,这郑浪之到会宁后所折腾出来,似乎远不止新型印刷术和《三字经》那么简单。
现在又多了一样叫报纸的东西!
并且还把德王爷、卢勋,以及一大票年轻士子吸引到了他的身边!
这说明什么?
说明此人的能力已远超他原来的想象。
道理很简单,像德王爷、卢勋这种,都是十多年前的风云人物,现在又位高权重,却还是肯放低姿态,来围在一个年轻士子身边,那就只能说明,这年轻士子身上有着太多太多让他们着迷的东西。
就如之前在天静宫,他的师父诸糅真人恨不得搁下宫里所有的事,专心去跟郑经论道一样。
如此看来,还真是不能轻视他啊!
阮留之收了收心思,专心欣赏起报纸上的文章来。
三绝公子的那几首心思就不必说了,早在涡阳,他就已经得知了郑经三绝公子的身份,并且也认可了他在诗词方面的才华,而现在报纸上的几首新诗,也没有让他失望,让他看过之后又是暗暗赞叹不已。
论诗词水准,我都略逊他半分!
他如此评价道。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自愧不如了,因为他看到了那篇《诗词之道:源自灵魂的美》。
“诗人必定是灵魂的旅者,他们见多识广,对天地万物及人类的情感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他们能读懂春的暖,夏的热,秋的悲,冬的凉,也能读懂河流的善,山川的博,大地的情,还有女子的多愁善感……”
这写得很妙啊!
“诗词有很多种类,我们可以将其分为理想主义,现实主义,浪漫主义,英雄主义,悲情主义等等……”
原来诗词竟然还可以这么分?
“诗词之美,美在意境,美在情感,美在韵律,而其最美之处,在于向世人传递一种人间罕见的虚幻之美,这种虚幻之美,能让人如痴如醉,能让所有人皆向往之……”
这很有道理啊!
“一个好的诗人,必须得保持一颗赤诚的心,而对于财富和仕途的过于热衷,又会让那颗赤诚的心受到污染,也因此再难写出让大家都认可的好诗,人在成名之后,一旦对名利有了向往之心,就佳作罕出的原因。”
这就是我近些年来罕有佳作出现的原因?
……
阮留之一边看,一边不停地感慨着。
然后他很快就被大家的话题所吸引住了。
阮留之和陈乾的到来,并没有太过于影响大家目前正在进行的工作,当两人开始读样报时,大家又围绕起报纸发行的话题讨论了起来。
先是印刷数量的问题。
“先印个一万份吧,不够了再加印就是。”
做决策的自然是郑经。
虽然办报是群策群力,可最终掏本钱银子的是他,因此这事还非得他来拿这个主意不可。
别以为一万份少,事实上,在这个年代,纸张实在是太贵太贵,郑经稍稍估算了一下成本,按照一份报纸八张十六页来计,光是纸张的成本,就会去到三钱银子左右,再算上其它成本,估计要去到四到五钱银子。
一万份,成本就要去到四五千两银子,要是销量不行的话,他也玩不起。
那一万份算多吗?
按理来说,不算多,整个会宁两百万人口,约三十万户,中等以上富裕家庭约有四到五万户,再算上往来的富绅士子等,一万份理应不成问题。
在这个没有竞争的年代,要是连他所办的报纸,一万份都销售不出去,那就没折腾的意义了。
他一出声,其他人自然就没太大异议。
接下来是如何将报纸卖出去的问题。
这对郑经来说也不是难题。
“卢大人,我问你,若是这报纸每份卖一两银子,每个月三期,一年三十六期,若是让你每年花三十两银子来预订这份报纸,报纸一出,就即刻给你送上门,你愿意订吗?”
郑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针对卢勋问起了一个假设性的问题。
报纸的定价是每两银子,在这个知识比肉贵的年代,这一点是没得改的,而报纸的销售,郑经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后世惯用的模式:预订。
“若是每期都有这个品质,那我自然是乐意订的。”
卢勋如实道出了他的想法。
其实在这个时代,当官的俸禄其实并不算高,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道理在古代任何时候都适用,因此一年三十两银子的花费,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以此类推,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三十两银子的订报花费根本就不算事。
“德王爷,我问你,若是将此报放到醉香楼寄售,每卖出一份报纸,便分给醉香楼一钱银子,醉香楼愿不愿意?”
郑经又针对第二个目标发起了提问。
这其实是第二种销售模式,加盟销售。
别以为百分之十的渠道成本太低,事实上,任何一个加盟点,销售报纸是不需要耗费什么精力的,而在这个年代,一名工匠一个月的收入也还不到二两银子。
一天卖出去二十份报纸,就相当于工匠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想加盟的人会不会抢破头?
“自然是愿意的。”
德王爷给出了答案。
对醉香楼来说,每天几两或几十两银子不会放在眼里,关键是,到醉香楼的客人能在第一时间就买到最新的《华夏日报》,这对招揽客人很重要。
不在乎银子的,在乎报纸的卖点,而在乎银子的,则在乎代售报纸所能给他们带来的收益。
道理就这么简单。
“第三种模式,就吸纳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来当报童,沿街售卖吧。”
郑经平静地说出了第三种售卖模式。
……
阮留之一下又听傻眼了,因为他发现,在这一大群人里,郑经竟然是说一不二的核心,就算是德王爷和卢勋在他面前,也只有听从的份。
这关系……是不是稍稍夸张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