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天气一直都是艳阳当空。仿佛是回归了夏季。原本换上秋装的行人此刻也不得不穿回夏装。一时间。大街上的小摊子都打上了伞。
下学回來的云熙已经叫嚷开了。“这几天热死了。我要吃冰。我要吃冰。”一干丫鬟小厮都拿他沒法子。
埋在各种书籍里的云昭终于抬头。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混世小魔王立刻化身为乖乖兔。
赤雍王府本就不是寻常人家。这种天气自然是备上了消暑之物。偏偏云熙因为这几日上学下学。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灯。挨了先生好几顿训之后。把气都往家里撒了。可惜这气撒到一般显然也撒不下去了。他的两只小眼睛心虚地往四处瞟了瞟。“姐、姐姐呢。”
说道云楚。云昭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皇宫里的计划完全是自己的父亲与王家瞒着自己合谋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妹妹刚回來他们就开始算计她。原本对这个家里就沒有什么美好回忆的人。如今恐怕更加寒心了。本來说好过几日去王家见见外祖母。如今对方却是敷衍了事。明显不上心了。
有时候。云昭宁可云楚对他们存几分怨气。也好过如今这般看似亲近。可心。却是越加疏离。
“她如今去了医馆。”
云熙眨眨眼睛。“姐姐不是说以后不开医馆了吗。”
云昭的面色愈加不好了。“她本就是半个大夫。待在那里想必更加开心才是。”
“娘亲也同意吗。”
“阿楚又不是不回來了。娘亲为何不同意。”云昭这话说得酸酸的。有种自家妹妹刚回來又要跑了的感觉。亲人的分歧。也令得他十分无力。他知道他的父王是为了云家的平安。他甚至可以保证妹妹从头到尾都毫发无伤。可是他却是忘了。妹妹也是有心的。如今发展到这种地步。要如何收场呢。
“姐姐什么时候回來。我好久沒有见过她了。”云熙的两只小胳膊搭在书案上。语气里有些撒娇的味道。“杨馨也很想念姐姐。大哥。等会儿我们去把姐姐接回來吧。”
云昭避重就轻。“我现在很忙。”
“再忙也沒有姐姐重要啊。现在姐姐被封为郡主。身份高贵。貌美如花。肯定有很多色狼盯着姐姐。大哥你要是不好好看着。过几天熙儿就得多几个姐夫了。”
云昭闻言抬头。目光危险地盯着自家弟弟。“什么叫多‘几个’姐夫。”
云熙立刻捂住嘴巴。后退几步。“口误。”
“哼。”云昭低头继续看书。可是不知怎么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云熙的话让他不得不在意。刚刚相认的妹妹。他都还沒焐热。就要被不知从哪里冒出來的臭小子抢走了。一想到妹妹会依偎在别人的怀里。笑着告诉他。。大哥。我又要走了。云昭的心里就开始冒酸泡泡。虽然他以前从未好好对过这个妹妹。可是他现在还想着弥补。怎么说。好不容易认回來的。养个几年再出嫁吧……好歹也多陪陪母亲啊。
云昭越这般胡思乱想就越坐不住。看了眼某个笑得阴险的孩子。咬咬牙。“去接你姐姐。”
“好哎。”云熙欢呼。把姐姐带回來。他又有个借口将媳妇骗到家里來了。
云昭一边走到里间准备更衣。一边阴测测地提醒道。“不过先生布置的功课一定要今日完成。晚上我会检查的。”
“嗯嗯。”云熙小朋友的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个字。
此刻被人念着的云楚坐在医馆的大堂中。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有些疲惫地倒在椅子上。不知道是因为庆安公主之事的影响。还是她如今成了郡主的原因。她的病人都开始不纯粹了。以前她不过看一些隔壁的大叔大妈。价格便宜性格热情。数量不多云楚既可以赚钱又可以偷懒。不亦乐乎。可现在。一大群一大群的贵人不管有病沒病都往她这边跑。要不是现在还处于太过敏感的时期。她都要写几副泻药的方子给他们了。
很快。太阳穴上就被人轻轻地按揉着。
云楚的眉头渐渐舒展。她喃喃道。“流年……”
凤流年唇角微微一勾。清冷的眸子中浮现出几分笑意。几分心疼。“这般累。就不要回來了。”
云楚摇摇头。“如果连这里都沒有了。我真的沒有家了。”
“……”
云楚反手扣住凤流年的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庞。依旧自言自语。“流年。别再离开我了。我现在。又只剩下你了。”十年的空白。她和云家的人谁都弥补不了。凤雪倾的情谊。她又回报不了。原以为自己有了依靠。转头來。又是一身荆棘。沒有利益。她如何做到掌控别人。她太弱小了。弱小到一个不慎就会消失在这个潮流之中。有时候。她真的很怕自己一不注意。就又回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昔日的蛊毒之事天下妖女她犹可以保住一条命。可是。谁又能保证下一次她还可以躲过呢。凤倾阑在暗处不知道在策划什么。陈雪姬背后的那个男人不知善恶。还有最近浮现在各地的珩王凤瑾的影子。毅鸿楼的天问先生。傅家的傅子燕。这些人亦敌亦友。令得她的心更加忐忑。
她曾经想要一腔热血地再站在凤倾阑的面前问个为什么。可是如今连这份自信都消磨殆尽。还沒有见到她。她便已经筋疲力尽了。
凤流年弯下身体。忠诚地回了一个字。“好。”此生。我都会不离不弃。直到你我踏入坟墓的那一刻。
云楚微微一笑。那弯弯的唇瓣就像是一轮明月。冷而令人向往。美轮美奂。就像是夜空中刹那间盛开的光芒。”
不知是看痴了谁。
那一刹。仿佛有人在她耳边私语。“若你注定是毁灭天下的灾星。我便颠覆天命。在万丈废墟之中。看你笑靥如花。品淡酒清茶。來成全你我这乱世之情。倾国之爱。”
云楚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夕阳日落。
她何时躺在了床上。
一蓝衣公子此刻不知何时來到了她的床边。把玩着云楚卸下的玉钗。懒洋洋地说道。“看你睡着的模样。实在是想不到你醒來时的张牙舞爪。”
云楚目色一凛。下一刻便是惊喜。“蓝沧海。”
那人唇红齿白。面色如玉。脸上痞痞的笑容却是让人难得感到善意。看着云楚。眉梢一挑。“阿楚见我这般惊喜。可是想好了要嫁给本公子。來來來。快到本公子的怀抱里來。”
蓝沧海话音刚落。背后便被人踹上一脚。他整个人扑倒在云楚的床上。屁股上还多了个鞋印子。云楚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感慨道。“想不到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俩还是这般相亲相爱。”
魏长舒脸色剧变。向來不说脏话的他忍不住骂出一个字。。屁。
他身后。是持剑的凤流年。目光幽幽地盯着蓝沧海落在床上的半截身体。让某人整个人都凉得心惊肉跳。立刻连滚带爬地站起來。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冠。向两人拱手。“凤兄。魏兄。别來无恙啊。”
魏长舒直接撇开头。
凤流年还是盯着蓝沧海的上半身不放。仿佛下一刻某人就要身首异处了。
蓝沧海不由自主地又远离了云楚一步。
云楚自然沒有发现这三个男人之间的古怪。她做了一个“坐”的手势。笑吟吟地问道。“沧海。你是何时來的。”
“哎呦。你在信里说得这般殷殷切切。字字相思。如此想念本公子。本公子就算是沉溺在温柔乡也要爬起來穿衣服马不停蹄地赶过來。阿楚。我这一路上可是跑死了五匹千里马。你是不是很感动。想要以身相许啊。”
一把明晃晃的剑已经亮瞎了蓝沧海的眼睛了。
云楚乐呵呵地笑得十分和善。“还想娶本小姐吗。”
“想。牡丹花下死做鬼。。凤兄淡定。蓝某只是开一个小小的玩笑。哎哎哎。皮破了。会死人的。得得得。我不说了。我闭嘴。。啊。”
“流年。他那条命还要留着赚银子呢。砍他的舌头就好。”
“别。我这舌头重要着呢。要是沒了我怎么和别人谈生意。不谈生意阿楚你就沒钱坑我了。”
“算了。”云楚摆摆手。“流年。这厮的肉下酒也不好吃。别侮辱了你的九天琉璃剑。”
凤流年这才收回剑。拿着布条擦了擦被蓝沧海碰过的地方。然后直接将布条扔出了窗外。如斯嫌弃。
“好了。别玩了。言归正传。”云楚起身靠在床靠上。“流年。给我沏一壶茶好吗。”
“嗯。”凤流年依言走出房间。
魏长舒挑眉。“我是不是也该出去。”
“不用。”云楚幽幽地说。“沧海。我想让你打听一下织锦城的事情。”
“织锦城。”蓝沧海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意味深长。“织锦城几乎游离在俗世之外。尤其是三年前的蛊毒之事后。元气大伤。现在城不成城。早就已经分崩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