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风微醺。紫竹叶影在阳光中婆娑摇晃。为这即将过去的夏天增添了一丝暖意。然而。竹林中。却沒有一个人感觉到这景色的惬意。
幼柏缩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此刻被人按在地上的黑衣人大口大口的吐着血。血中竟然还有不明的黑色条状物在蠕动。着实令人觉得恶心。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凤雪倾已经进來了。
书易明显感觉到了轮椅上的男人身上散发的寒意。他蹙眉。“你们怎么还不将人带下去。”
夏岚和幼柏这才反应过來。顿时感觉一阵心虚。这是平日里殿下最喜欢的地方。他们怎可由这些污秽之物污染紫竹林呢。
真是该死。
一向掌管凌雪宫大小适宜的妙松此时也急急赶到。见此场景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对不起殿下。是奴婢疏忽。请殿下责罚。”她只是因为有事耽搁。将手里的事情交给了手下人做。哪里知道他们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糟糕。且不说这紫竹林是四殿下的心头好。任哪个主子也忍受不了这样不洁的东西。更何况一向有洁癖的四殿下。
凤雪倾挥了挥手。示意四周的人安静。此刻他正看着地上的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他沒有见过的面孔。此刻因为疼痛而扭曲。本是不相干的人。他为何却放不下。
“寒凡。”
“属下在。”
“此人可是中了万毒。”
寒凡一愣。不止他其他人也皆不清楚为何主子会问出这样一句话來。但他还是乖乖回答。“以属下看來。这应当不是万毒毒发的样子。”
“那是何毒。”
“……”居然还接着问了。寒凡不由得望了望天空是不是要下雪了。自家惜字如金的殿下居然为了一个刺客追问不止。还是个女刺客。这代表什么。
“这恐怕得由属下去仔细瞧瞧了。”寒凡老实地回答。
凤雪倾皱了皱眉。风一大。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寒凡看看四处的人。又看看自家主子的背影。挠了挠后脑勺。这到底几个意思。
凤雪倾的双手放在轮椅的轮子上。向黑衣人驶过去。此刻。对方被两个侍卫压住了肩膀狼狈地趴在地上。胸口剧烈的疼痛已经让她有些神志不清了。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人过來。带着一种熟悉的感觉。令她不由得想要去依赖。
她咬着唇的嘴前前后后挤出了几个字。“无双……救、救、我。”
无双是谁。离得黑衣人最近的幼柏和夏岚面面相觑。
却无人知道。这两个字在凤雪倾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她说她讨厌“雪”这个字。在御辞之后。她厌弃了他。憎恨了他。再也不曾唤过他“无双”。 可时至今日。却从一个人的口中听到。真真切切地听到。她将要昏迷。她已神志不清……
凤雪倾的心犹如被马车碾过一遍又被人修复。竟不知此刻的究竟该高兴还是难过。
她怎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都利用他。她怎可如此。怎能如此。
“放开她。”
两个侍卫立刻乖乖听话。
凤雪倾抬手。掌心对着黑衣人。瞬间催动内力。对方像是磁条一般竟是被吸入了凤雪倾的怀中。
于是。。
夏岚的眼中满是震惊。
幼柏活似大白天遇见了鬼。
书易的嘴角狠狠地抽搐着。
寒凡努力地擦着眼睛。
从容苍白地后退一步。
妙松的下巴合不上了。
与此同时。刚刚听说云楚失踪的代云见到这一幕。诡异地轻功失灵。从天上掉了下來。正好砸在妙松跟前。扬起了一地的竹叶和尘土。
众人皆觉得眼前的场景着实违和。着实不正常。谁來解释一下啊到底。
他们高贵无双冷酷无心的四皇子殿下居然抱着一个女人啊。还是一个身受重伤满脸血污长相不怎么样的女人啊啊啊。
他们的世界观被奇迹地刷新了。
凤雪倾自然不知道手下心里的那番心潮涌动。他一手托着黑衣人的头。令得对方坐在他毫无感觉的膝盖之上。令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终于摸到了想要的东西。轻轻一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就此被撕了下來。
从容的脸色更苍白了。幼柏眨眨眼睛。总算有点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不是芙蓉湖上和自家主子打情骂俏的那个女人吗。好像叫云楚什么的。不愧是自家殿下看上的女人。连刺杀皇上都敢。某人的眼睛立刻变成了星星眼。至于之前他戳着对方伤口欺负人的事情。他早已经选择性地遗忘了。
女子的脸白皙如初。除了嘴唇异常红润。被主人咬出了血。凤雪倾的唇角勾了勾。拇指一揩。为她擦去唇上的鲜血。
此时一身血污已将凤雪倾的一身白衣染得乱七八糟。又红又黑。可他仿佛并不知晓。轻轻拍着女子的背。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哄着怀中的人。“很快就不疼了。别在咬着自己了。”
“殿下。”众人眼睁睁看着凤雪倾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云楚的口中。代替了她被咬得鲜血淋漓的红唇。
“别吵。”凤雪倾阴郁地出声。哪里有和云楚说话的半分温柔。
书易踢了寒凡一脚。后者终于机灵起來。屁颠颠地跑过去。“殿下。这位姑娘受了伤。属下先为她看看吧。”
凤雪倾置若罔闻。“回屋。”
书易立即机灵地上前推着凤雪倾出了紫竹林。
“额……”他这是被彻底无视了。寒凡有点泪崩。幼柏经过他时人小鬼大地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寒大哥。你挑这个时候过去也太不识趣了。殿下沒让我们把你拖下去已经很仁慈了。连我都懂得道理。。啧啧啧。”他耸耸肩。表示无奈。
寒凡狠狠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大步走过。
凤雪倾进了屋。将所有人都关在了房外。
这让所有人更加摸不清头脑了。听说那位姑娘中了箭。箭上还有万毒。殿下不懂医术也不会照顾人。这样子两个人独处真的好吗。
“我猜殿下一定想要乘机把这姑娘拿下。”幼柏话音刚落。就遭到了集体的鄙视。
夏岚:“龌蹉。”
妙松:“下流。”
寒凡:“不要脸。”
书易:“胡说八道。”
“……咦。代云。你是不是有重要消息告诉殿下。”夏岚的注意力转向摔得鼻青脸肿的某人。好奇地问了一句。听说最近他被委派去监视一个女子。也不知是哪个人这么好运气能得他家主子赏识。
“现在沒了。”代云一向表情少。也不算心冷之人。只是不太会说话。此刻自然也不会多说一句。原本他是想告诉凤雪倾云楚失踪了。可是现在人就在这里。还要他何用。
“殿下让你注意的女子究竟是哪家的千金。乘现在透露一下啊。”寒凡亦是凑过來问道。“是不是房里的那位。”
代云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也沒有听见。
从容一人孤零零地抱着琴。此刻。被所有人遗忘在一角中。
凤雪倾独自抱着云楚转动轮椅到了床前。将怀中人放在床上。尽管房间的门离床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可是他依旧十分吃力。待云楚安安稳稳躺在床上时。他的额头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水。
向來爱洁的他此刻却无心擦拭。更遑论去在意身上的脏污。他有多久。沒有这般肆无忌惮地看着她了。他喃喃道。语气却是沒有一丝温度了。“阿楚。我就知道。凤倾阑不会轻易让你死的。所以我一直在等。等着你回來。我们之间的恩怨。如何能永生搁置。这一次。我必定要你给我一个了结。”
他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摩挲着云楚的头发。“如今我有大把的时间的时间和你去虚耗。你逃不掉。我也不会让你逃。当初抓不住你。是因为凤倾阑的阻挠。现在。已经无人可以阻挡我了。”他的手指描绘这她的唇形。他的目光。不如从前的冷淡。而是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却又像是少了什么。
“阿楚。那人将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作为他的徒儿。你是否也该偿还一二。”他永远也不会忘。瑶山之上。峒派之中。那人居高临下。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高傲地说。“傅雪琛。你永远不如我。”
双目如辉皎皎月光。一刹那。不知亮了谁的眼。
修长的指尖磨着唇瓣。凤雪倾的眼中闪过一丝畅快的笑意。俯身。狠狠地咬住了床上人的唇。
唇瓣厮磨。青丝相缠。
这条路。若无你陪伴。雪倾了国色又如何。
此刻。谁还记得三年前。。那个妖孽一世的人。曾经站在最高的地方。俯瞰苍生。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高贵与漠然。
花名黄泉。叶成碧落。
君子如膳。美人似毒。
无情无爱。无花无叶。
情爱成劫。花开叶繁。
全名----情人诛。
凤妍。这就是你当初布下的局。我本为折花而生。如今却为观花而來。
罢了。原是觉得无趣。如今。你的江山之局。就有我來破。
晋华子民。容浅。风流年。。所有你在乎的。我都会一一毁去。
凤雪倾。云楚。花千错。。所有你憎恶的。我都会使之长生。
那时。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同一个方向。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然而。终究谁也不曾看到。
阿楚。
那朵花。是命运给我们的劫;
而离霄。是我给你们的缘。
高处的积雪未消。凌万丈悬崖只留下一双干干净净的脚印被雪掩埋。
缘劫缘劫。何为缘。何为劫。究竟是谁的缘。又是谁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