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湖上的场面混乱自是不必再提。可是云楚这边。也混乱得紧。赤雍王妃一醒便是死死地拽着云楚的手。饶是云楚练过武。竟然也难以挣开。
对方的目光在她身上无处不在。尤其是那张脸。仿佛是在用尽全力看。用尽全力去确认。那一眼。若是普通人。不可谓不动容。
可惜。云楚算不得这普通人之一。
既然挣脱不开。索性就让对方拽着。反正她也不会少块肉。如今的场景。她猜到了。也可以说是沒猜到。总之会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不能先自乱阵脚。尤其是。。云楚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她身边气定神闲明显不想多掺和的凤雪倾。不知怎么的就有点赌气的意味。
她的热闹岂是这般好瞧的。
云楚多多少少有些迁怒的味道。只是她的情绪沒有持续多久。就被赤雍王妃接下來的一系列举动全部打乱了。因为对方直接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起來。。“阿楚。你是阿楚对吗。为娘终于找到你了。”
这哭像。实在是不美。沒有大家闺秀应有的模样。如果云楚是局外人的。话指不定心里会吐槽几句。可是她现在沒有一丝这样的心情。因为她的手真的被拽得很疼。她皱眉的模样落在凤流年的眼里。不由得让对方开始后悔了自己的行径。只是此人是云楚的母亲。王家的嫡女。云家的王妃。救了对他们是一定有好处的。同时。凤流年也承认自己有一份私心。云楚从以前到现在都活得实在太累。云家作为她的家人。理当为她分担些许。即使他们想要置身事外。他也绝不会允许。
沂水眨眨眼睛。对于眼前的场景十分不解。加上她的四肢被水泡得快要发胀了。脑子更加使唤不上了。她想上岸啊。
而幼柏见自家主子沒有吩咐。自然是眼观鼻鼻观心。仗着自己练过武身子骨好。在水里泡上一天也不见得有事。便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难不成这位真是云家多年失散的女儿。怎么瞧着还和他家主子有点猫腻啊。
赤雍王妃是喜极而泣。拉着云楚更加不肯放手了。不住地说着“为娘终于找到你了”。像是魔怔了一般。
云楚皱眉。觉得事情似乎有点奇怪。她开口。“夫人。您找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女儿。”
“不可能。”赤雍王妃失声尖叫起來。可是下一瞬。神色又变得惶恐起來。“阿楚。你是不是还在怪母亲。是母亲的错。母亲不该忽视你。不该冷落你。不该那么久之后才发现你不见了……”
“夫人。夫人。”
沒有人应。眼前的女子陷入了极度的自责之中。沒完沒了地念叨着。好似四周的一切都远离了她。
云楚询问的目光探向凤流年。后者刚要开口。便听见凤雪倾的声音响起。“赤雍王妃自家中嫡女失踪后。便是如此。有时清醒。有时疯癫。这几年若不是赤雍王访遍天下名医。恐怕王妃已经撑不下去了。”
云楚愕然。她喃喃出声。“为什么。”既然这般在意。当初又是为何。
“你该亲自问他们。”
闻言。云楚看着陷入疯魔的赤雍王妃。又转头望向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凤雪倾。因为赤雍王妃是躺着的。她为了配合她也是蹲着的。理所当然的。她想要对上凤雪倾的脸。自然是要仰视的。隐约火光下。那张脸。此刻也是朦胧明灭。看不清神情。只是这样被人居高临下的俯视。令得她的感觉十分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那落在她眼中的分明看不见却感觉到的感情……
她脑海中鬼使神差地跳出一句话。。最是低头一刹那的一眼温柔。于万丈红尘中难休。
她屏住呼吸。忽而觉得可笑。果然是书看久了。人也变得有才气了。事到如今。她居然还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对着一张皮囊发花痴。凤雪倾再美。比之凤倾阑。也在伯仲之间。她不该这般失态的。云楚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再抬头时。眼前男子眼里分明只有冷意。何來劳什子的温柔。果然是她幻觉了。
这般一想。云楚心里松了一口气。眼神也变得凛冽起來。“四皇子多年在外修养。倒是对京中的事情了如指掌。”这话。带了十足的讽刺。就像是在不满凤雪倾插手云家的事情。
凤雪倾不以为意。目光平视着前方。丝毫沒有将云楚的讽刺放在心上。他是个闲散皇子不错。但不至于蠢到真的以为有皇上庇佑就可以一世无忧。
见此。云楚的眼皮狠狠地跳了跳。别过头去不再理会。她仅仅是心里不太平衡。这种被人看透了却又抓不住对方软肋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此刻。赤雍王妃一直这副模样也不是个办法。有三个人还浸在水里……不。不对。云楚终于察觉到了异样。她眺望远方刺眼的火光。眉眼紧蹙。似乎。从凤雪倾出现在他们的船上开始。这里就好像与刺客隔绝了。难道。。她猛然看向凤雪倾。为这一刻的想法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倒不是云楚觉得对方残忍。而是一开始。凤雪倾出现阻止了她投毒粉于水中。相当于是救人性命。可是转眼间却发现今晚的悲剧可能就是他造成的。任谁也无法淡然处之。
当然。最最关键的一点是。云楚觉得自己被耍了。所以她才这般心情复杂。
可是下一刻。赤雍王妃的哭喊声打断了云楚将要出口的质问。她不耐烦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凤流年。两人的默契已经不需要语言了。凤流年十分利索在将赤雍王妃打晕了。
云楚的手终于自由了。她活动了一下筋骨后。急忙说道。“先上岸。”
心里再多的疑问。也不是现在可以去问的。更何况。她还需要时间消化今日发生的种种。直觉心里有一种不安。似乎有更大的阴谋在背后悄悄酝酿。
然而。沂水在水里可怜巴巴地说道。“小姐。我的腿麻了。”
云楚:“……”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随后良心发现沂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水里坚持了那么久她应该夸奖一番才对。可惜时间不对。
“你上來。”云楚说着便开始解开自己的外套。预备下水去。
刚刚抱着船沿的沂水看到云楚的动作。三魂去了七魄。立刻乖乖放手待在水里连连摇头。“小姐。还是算了吧。我能撑下去。”
云楚责怪地看着她。“你小姐我是那种虐待下人的主子吗。”
幼柏想到被某人踹下去的那一脚。沉默了。
云楚看在眼里。气急败坏地说。“我说自家的下人。”
于是众人看了一眼凤流年。继续沉默。
云楚:“……”她“啪啪”准备踢掉脚上的鞋。忽然身子一歪。竟然被凤雪倾拉到了他的怀里。云楚的臀部搁着凤雪倾的一双大腿。实在别扭。
凤流年周围的水域瞬间冻结成冰。沂水忍不住往另一边靠。唯一沒看清形势的也只有幼柏了。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简直要吹口哨了。想不到自家内敛冰冷的主子竟然有这样豪放的一面。可惜可惜。这种事情不能说出去。他得好好想想要多少封口费比较合适。。不过很快他就打住了。因为凤雪倾的目光带着警告地看向了他。幼柏绝对相信他敲诈多少。回头某人肯定用千百倍的劳力让他还回來。实在是得不偿失。
云楚惊呼一声。“你疯了。”她自诩武功不错。当年时有头有脸的杀手。可是在凤雪倾的禁锢下竟然动弹不得。
凤雪倾沒有理会她。阴沉沉地看向云楚已经露出了脚踝的双脚。斥责道。“在晋华。女子的腿只能给夫君看。你这成什么样子。”
若是刚才。看到此人变脸云楚一定会十分高兴。可惜现在。她只有羞恼。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凤雪倾。你凭什么管我。我从來如此。”
“怎么。不叫四皇子了。”凤雪倾冷笑。
“神经病。”
幼柏瞪大眼睛。居然有人敢骂自家主子。简直是活。。好吧。他什么都沒听到。什么都沒看到。
凤雪倾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声音。“穿上。”
“穿了我下水上岸后你给我鞋吗。”云楚十分不喜欢那种 穿着湿鞋的感觉。所以才将鞋子除去。而外套。也是方便她上岸后遮身。夏天的衣衫薄。入了水必定曲线毕露。她已经不是那个十二岁被人嫌弃的发育不良的小孩了。相反。她发育的非常好。该死的好。实在太容易让人起歹心了。这种事情。过去也不是沒有发生过。虽然那些起过歹心的人身份低的被云楚直接狠狠教训了一顿。身份高的暗地里狠狠教训一顿。无论哪一种人。最后都逃脱不了被凤流年暗地里处决的命运。可惜那时候时过境迁。谁也不能将那些人的死归结到她的身上。云楚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现在不需要下水了。”
云楚睁大眼睛。“你该不会要一路抱着我吧。”
“与人方便罢了。况且这是你的船。哪有主人下船客人还在船上的道理。”
“那你跳下去啊。”
凤雪倾笑起來。仿佛世间都失了颜色。“阿楚。这是你的待客之道。”
幼柏听完此话忍不住吐槽。主子。你沒看到我吗。她就算沒有把您赶下去。也落不到一个真诚待客的名声了。
云楚反讽。“我可沒有请你來。”
“不速之客也是客。”凤雪倾嘴上说着极其无赖的话。可是表情还是冷冷的。让云楚根本提不起劲來和他耍嘴皮子。当下闭了嘴保持缄默。
终于。沂水弱弱地问了一句。“小姐。我可以上來了吗。”
云楚顿时气得胃疼。她怎么会有个这么沒出息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