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上瞳无所事事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对着天空发呆。
(无聊。)
这么给自己下定义。
从夕麻离开,他就陷入了相当麻木的情绪。不,大概是更早,在回忆起心灵深处的那个人开始,就已经被污泥拖入了死寂的的深渊吧。困惑于过去的可悲之影,无法正视冰冷的自我。说到底,名为“神上瞳”的家伙就是这样的存在。
稍微远离了爱他或被爱的少女,有了忍不住回首往昔的空暇时光。克制不住的战栗,被世界仅剩一人的孤独感笼罩。不被爱就无法活下去,不嬉笑就无法掩饰空虚。如同亡灵一般的少年陷入了泥淖。
然后被打开的心扉迸射出的光吞噬。
似形者,黑泥化身的少女。
似神者,堕天使伪装的少女。
一直一直地勾起那人的音容笑貌。充斥全身的迷恋与悲伤,简直要让人发疯。无法不去想她,无法控制住颤抖的双手。
愤怒地杀死神灵也好,自欺欺人地寻找替代品也好,玩着恶魔小游戏也好。
不过是聊以自|慰的闹剧罢了。
神上瞳只能默默地闭上眼睛,企图用梦境封闭自己的内心。
(呵,真是个无趣的男人啊。)
不惮以最深的厌恶嘲讽自己。
然而,就在眼皮即将闭合,重演日复一日现实逃避的戏码时,能够拯救这个无趣男人的天使降临。
一位金发的小修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好疼!”她带着哭腔自言自语,久久爬不起来。
及臀的长发散开来,好像水面上的波纹一样扩散,衣着朴素的小修女,好像童话中沉睡于花床之上的公主殿下。这位小公主好像失去了全部力气,只能趴在地上可怜地喘气。高高地翘起小屁股,很没自觉地露出了小内内。
大饱眼福之余,神上瞳无语地看着这位头顶呆毛的少女。
(地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吧?居然能在平地摔倒,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然呆?)
暗自吐槽,神上瞳脸上却不表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来了点兴致,优哉游哉地走到少女跟前蹲下,用看着流浪猫一样的怜悯眼神打量这家伙。
“喂,你还好吧?”
小修女只觉得光线一暗,一个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听到熟悉的母语,少女欣喜若狂地抬起头,怔怔地盯着这位帅气的男孩。
明明语言不通,神上瞳说的话能被任何人理解,也能理解任何一种语言。这就是恶魔的种族天赋了。虽然对于神上瞳来说是很鸡肋的能力,只要开启了见稽古之眼就能在对方说话的瞬间学习语言。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神上瞳理所当然地利用了恶魔的优势。
神上瞳伸出了手。
小修女愣了一会儿,才很不好意思地被搀扶着站了起来。她紧张地整了整衣服,不过没有发现之前被这个男孩看光的事实。
“这位先生,真是太感谢了。初到贵宝地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小修女腼腆地解释了自己的境地,看起来是很没有警惕心的类型,“啊,对了对了,忘了报上姓名,我真是太失礼了。我叫爱莎,爱莎阿尔杰特。”
神上瞳微微扬起嘴角,似乎因为这位笨拙的小修女而获得了好心情。
“神上瞳,这是我的名字。嗯,爱莎,看起来应该是修女吧?难道是在找教堂吗?”
得到爱莎肯定的回答。她立马把自己的目的地告诉了神上瞳。
“是吗?虽然那里确实是有个教堂,不过……”神上瞳露出了困扰的表情。在他的印象里,那个教堂应该已经荒废了。事实上,在数年以前他还经常出入那个地方。不过那都是神上瞳用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麻痹自我的时光了。
“总之,我带你过去吧。”
“可以吗?”爱莎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大概没想到摔一跤能遇到这样的好心人吧。
就在两人轻松地聊天准备动身的时候,一位小朋友在公园里跌倒,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闲得蛋疼的神上瞳偶尔也会装好心人帮助小蝌蚪,啊不,小朋友找妈妈。善良的修女更不用说。
爱莎蹲下来,温柔地摸摸了小男孩的脑袋,轻声安慰。修女脸上圣洁的微笑,如同最为传神的圣母油画,犹如哺育圣子的玛利亚。天真无邪的真挚情感,仿佛能温暖每一个人的心灵。神上瞳也不禁被感染,好像心头的阴霾被驱散了许多。
“不哭不哭,姐姐会让痛痛全部飞走哦。”爱莎俏皮地笑了,把双手虚放在小男孩的膝盖上。一股绿光在掌心凝成,仿佛暗含生命的绿意。肉眼可见的,小男孩的伤口消失了。
小男孩惊讶万分,看向爱莎的目光充满了崇拜。这时候,男孩的母亲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搂着男孩就走,似乎被之前诡异的场面吓坏了。看向爱莎的眼神没有感激,只有如同见到怪物一样的可怕。
“大姐姐,谢谢你。”男孩拗不过母亲,只能勉强挥手与这位神奇的大姐姐告别。
爱莎也微笑着道别,只是表情稍微有些寂|寞。天生拥有神器“圣母的微笑”,获得了神赐一般的治愈能力,被不明真相的普通人恐惧也是理所应当的吧。乐于助人的善良小修女不会在意这种事……只是,不免有点难过。
忽然想起了什么,慌慌张张地回过头来。好在神上瞳看向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并没有因为这种异象产生隔阂。不,应该说是怀恋的目光,仿佛悲叹早已逝去的容颜。
爱莎连连道歉,也不知是为了自顾自救治了忽视了他,还是不想因为异能力让他心生芥蒂。很奇怪,少女害怕被这个初次见面的男孩厌恶。明明被其他受帮助的人讨厌都无所谓,却无法想象被他当成怪物。
也许少女从他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愿意珍视她的情绪吧。
(姐姐,以前的我们,就是这样吗……)
神上瞳难过地闭上眼睛,用力压迫自己的眼皮,但是扭曲的表情分明暴露了凌乱的心绪。
爱莎没有被他这副狰狞的表情吓到。反而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明明身高差了很多,连他的脸蛋都触及不到。少女却像是安慰弟弟的大姐姐,紧紧地用自己的温暖贴住对方,好像要让他滞留在人间,不至于落入地狱。
“瞳,如果觉得悲伤,就让我一起分担吧。”
虽然不明白他的失态源于何处,但是只是默默地看着就会觉得悲伤得快要哭出来。爱莎甚至搞不明白自己此刻为什么会如此大胆,竟会抱住陌生的男孩。
(好难过,不想看你哭。)
神上瞳没有说话,用力地咬住嘴唇,克制颤抖的心灵。
(姐姐……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