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日子一样过得不惊不慌,像是走在青石板上,踢踏踢踏,偶尔有个枝叉伸出来,抬手掀开就是。
清晨的顾府还没醒过来,四周静悄悄的,她轻车熟路的拐进厨房,厨房里陈叔照旧在忙,她抚了把额头,真是活见鬼了,她深深的吐了口气,这么大的一个宅子,这几天她见过的人不超过五个,而那位大人连一个鬼影子也没见到。
“陈叔,今天早上有什么好吃的?”,听说陈叔以前是御膳房的大厨,这里的大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连厨子也请都这么好,蓝生突然想到上次见到的紫色身影。
“哎,小蓝子来啦,今天这么早啦,快来快来,尝尝陈叔新做的水晶芙蓉糕”,她嘴角抽了抽听着陈叔一脸慈祥的叫着她“小蓝子”,每次当她想要纠正的时候,陈叔总是会腆着大肚子泪眼婆裟的贴过来,拉着她的说:“我以前在宫里认了个干儿子,也叫小蓝子”,说着提了提她的胳膊捏了捏,“可是再也见不到了”。
她点了点头:宫里宫外,相见本难。
陈叔悠悠地叹了口气:“他死啦。”
“小蓝子,我得去买菜了,听说今天大人要回来”,陈叔麻利的收拾着。
这大人来无影去无踪的,着实让人好奇,“陈叔,我们家大人是哪位大人啊?”
陈叔放下跨上的篮子,站在蓝生面前,上下左右的打量她:这孩子看着水灵,难道脑子有什么隐疾?
就在蓝生等他要说的时候,顾台走了进来,叫了声陈叔,陈叔看了看顾台又看了看蓝生欲言又止的提着篮子出去了,难道大人神秘到不能说?
顾台撩了袍子坐在她对面,她眼睁睁看着他把盘子里的水晶糕每个都调了个头,朝着一个方向整整齐齐的摆好,直到吃了两三个才停下来,然后当着她的面把那盘糕点整个拖到自己的面前又吃了起来。
蓝生:这孩子看着人模人样,难道脑子有什么隐疾?
蓝生看着他吃着吃着又停了下来。忙出声说:“我吃饱了”。
顾台点了点头,指了指锅炉:“水开了”。
蓝生一看,认命的去打水,她是长工,她是长工,她是长工,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锅里的水直扑着热气,熏得她眼前一阵白雾,拿在手上的木瓢一个不稳咕噜地滚了下去,哎,她追着木瓢直到停在桌脚,正准备去拿起来,一双手已经拿了起来递到了她面前。
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紫色衣袖整齐的扣好在手腕上,露出雪白的里袖,那双手在那颜色下微微弯起,像是能挑拨人的心弦一样。
她疑惑的看这这双漂亮的手,她可不记得顾台有这样一双手,还是紫色的衣袖?她脑子一阵清明,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心口像荡漾着半盏水一样,晃晃荡荡不安生,都不敢大声呼吸了,她的视线刚到他的腰就顿住了,咚的一声,半盏水全泼了,这金灿灿的金鱼袋!
“顾大人?”,她迅速抬起头来,果不然就对上了顾大人黑黝黝的眼睛,大人就是顾大人?她抱着侥幸慢慢开口道:“顾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虽然她知道这肯定是个蠢问题。
顾大人果然没有回答她这个蠢问题,而是把木瓢朝她伸了伸:“拿着,再拿点吃的过来”,语气难掩疲惫。
蓝生忙接过木瓢,却为第二句话犯难了,这桌上哪还有吃的,盘子全空了,顾台人也不知道上哪去了?“顾大人,你吃面吗?”。
顾岭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把手搭在桌子上没再出声。
她麻溜的下了面又麻溜的端到顾大人面前,然后站在顾大人旁边,看着顾大人一点一点把青菜叶子全都挑了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又从衣袖里拿出个帕子放在一旁,才吃了起来。
她在一旁看着抽了抽嘴角,这府里的人!
顾岭看着旁边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蓝生,皱着眉道:“过来坐下”。
蓝生依言坐在顾大人对面,看着顾大人两三下就把面条吃完了,动作依旧优雅,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她看着顾大人把面吃完,就准备走人,虽然她现在有很多问题,可是她也不准备问眼前的人。
没想到顾大人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新科状元郎怎么会在他家厨房烧水?
是来他家打杂的?不,她好歹马上也是个朝廷命官。是来借住的?不,明明说好了要给工钱的。“我是来伺候这家大人的”。她想了想,这个原因最合适。
可是顾大人听了却皱起了眉头,“你的诏文呢?”。
她看着顾大人的脸色小心的答道:“诏文还还没有下来”。
顾大人听了点了点头,“没有地方住?”。
她点点头,没有封授官牒,官舍也是不能住的。
顾大人停了一会突然道:“明天你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去白马寺”,然后就站起身离开了。
她看着顾大人离开的背影,摸出袖袋,拿出个刚刚藏的还热乎乎的芙蓉糕猛地塞进了嘴里,使劲咬了起来。
顾岭回书房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顾台,“大人,你回来了”,最近各地的藩王有点不安分,皇上派他走了一遭,今天才回来。
“嗯,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他这次去各番地走了一趟,那些世家该闻风而动了吧,这种和平的状态也是时候要打破了。
“最近王家和二皇子来往频繁,还有人看到二皇子乔装连夜去了王家”,顾台询问的看着走在前面的顾大人。
“先不要打草惊蛇,盯着他们,这件事我自有安排”,顾岭抚着衣领的手突然停下道,“府里怎么多了一个人?”。
“他叫蓝生,是小人新招来的长工”,顾台躬身回道,不知道大人为什么会问起了他。
“长工?”。顾岭抬手揉了揉眉心,“明天之后就让她走,”说完头也不回的走进书房。
“是,大人”,顾台咽下疑惑答道,大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顾岭在书桌前闭上眼静静的坐着,今科状元住在顾少傅的府里?他想着摇了摇头,真是榆木脑袋,抬手从一堆卷宗里抽出他几天前拟好的一甲三士的封授,这事倒是给他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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