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打开一瓶v酷喝了一口,祁和平略显紧张地盯着他的脸,问道:“怎么样?”
童言把玩着手中的v酷饮料瓶,未置可否。凭心而论,改良配方后的v酷口感较之以前提升了很多,但是跟市场上很多大品牌的软饮料相比,还是有很明显的差距。他总觉得配方里似乎少了点儿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还存在欠缺。
v酷的外包装也实在是不怎么讨喜,方方正正、呆呆板板的塑料瓶子,黑色的包装纸,就连广告语都让人看了毫无新意。如果v酷以这种姿态重新上市,恐怕摆在货架上也无法吸引顾客的视线,更别提让顾客有重新购买的**了。
见他迟迟不语,左尘安奈不住,推他一把,说:“口感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
童言摇一摇头,毫不留情地说道:“你们从哪儿找来的专家?就这水平吗?这也忒次了吧?”
祁和平眉头微蹙,疑惑说道:“怎么,不好喝吗?我觉得还不错啊,比改进之前的口感好多了。”
童言“嗤”了一声,说:“你给v酷的定位是不是太低了一点?就v酷目前的品质,想要重新打入饮料市场,充其量也只能混在末流之列,哄哄小学校门口那帮小屁孩儿还差不多。这一瓶的定价是多少?”他问。
“六块七。”祁和平说道。
“那我宁可买四块五的水溶c。”
左尘满脸地不可思议:“v酷就这么难喝吗?”
“说实话,目前的v酷,无论在口感还是外包装上,没有丝毫出彩之处,可以说是相当平庸。你定价六块七,不便宜啊。可口可乐大瓶装也不过六块五左右,你贴着高端的标签,卖得却是低端的口味,你当消费者都是傻子吗?”
他这一番直白的话让祁和平跟左尘的面子上都有些难以接受,毕竟v酷的配方已经整体升级不止一档,那三个上海的食品专家又不是白请的,光是聘请费用就将近四十万。
左尘按捺不住,冷然说道:“照你这意思,升级配方后的v酷还不如以前的好喝?我们聘请的上海专家可不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人家是正儿八经•;•;•;•;•;•;”
童言摆一摆手,打断左尘喋喋不休的质疑,笑道:“我不管他们是哪里过来的专家,我只关心v酷的口感。好不好喝,不是那几个专家说了就算数的,当然,我说了也不算数,必须要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才能投放市场。而且,v酷的包装也不行,你既然定价高端,至少外形上要有高端的样子。塑料瓶就不要用了,全部换成镁铝合金的易拉罐,或者是玻璃瓶。”
“我也知道塑料瓶不上档次,我也想采用镁铝合金或者玻璃瓶的包装,可是那样的话,成本太高了。”祁和平说道。
“哥的意思,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最好。这样,外包装及电视滚动式宣传由我们艺苑来负责,你们再让那三个专家把配方仔细研究研究。v酷以后的发展趋势,应该具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及品味,既不会高高在上令普通消费者难以接受,又不能成为软饮料市场中的泛泛之辈,这是个难题,大家一起努力吧。”
“艺苑是你跟梁伟柏的吧?一个v酷现在要两家公司掺和进来,我不知道最后该怎么算这笔账?”祁和平敏感地说道。
童言望着他,笑道:“说道底,这三家公司还不都是我哥的,你还怕他到时候不给你钱吗?”他说着拍了拍祁和平的肩膀,像是对他的一种安抚跟宽慰。“那就先这样吧,我回去跟我哥汇报一下,有什么问题咱们随时联系。”
左尘的笑脸在童言关门的一刹那,变成了怒不可遏的样子。他愤愤地一脚踢开地上的包装箱,骂道:“靠!有一个世博商贸掺和还不够,现在又跑出来一个艺苑,这算怎么回事?以后挣了钱算谁的?谁多谁少?怎么分?”他越说火越大,指着祁和平吼道:“你当初就不该找焱冬融资,现在好了,被套上了吧!一个曾经混迹街头的渣滓青年,你真以为他能改邪归正,摇身一变,成为心怀慈悲的大慈善家吗?你黑他的钱他如果一丁点儿都不介意,那他就是脑袋被驴踢了。和平,你还不明白吗?他这是一点一点的要把你黑他的钱给拿回来!”
祁和平更大声地吼回去:“我能怎么办,合同都签了,你现在又跟我说这样的话。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难道你忍心看着v酷倒闭吗?”
“我tm的要是知道该怎么办,v酷也不会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他吼完这句话,摔门而去,心底那一团郁结之气堵在那儿,却又无从发泄,几乎要撑破他整个的胸腔。
冲动之下,他发动汽车直奔世博商贸而去,正好汽车的后备箱里有一把瑞士军刀,是去年桑慕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刀平时用不着,他偶尔会用来削个苹果,不过这会儿或许可以派上用场了,等下他准备拿着刀直冲进焱冬的办公室,一刀要了他的命,大家一了百了。
等到他将车停好,脑袋瓜子里那些呼之欲出的愤恨渐渐平息下来。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死却是一种最不负责任的逃避。很多矛盾并不会因为死而化解,反而会让彼此更加仇恨,既然他已经知道问题的关键所在,他愿意换一种方式解决,哪怕这种方式并不高尚,甚至是卑鄙阴险的,只要他能重新拿回v酷的决策权,他不在乎让自己再无耻一些。
于是,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小天的电话:“小天,下班后你有空吗,陪我去pub喝一杯吧。”
这是小天第一次去pub。其实,她很不喜欢这样隐晦而嘈杂的氛围,一大群陌生人笼在黑暗中,一张张戴着假面的笑脸显得苍白而颓废,在交错闪烁的光影中分不清谁是谁非,令她很没有安全感。
左尘点了一瓶黑占威士忌,他给自己倒了大半杯,冰块也不加,直接拿过杯垫盖住玻璃杯口,随后“啪”地用力往桌上一掼,杯子里的液体立刻被震出了无数的气泡。他扔掉杯垫,和着噼里啪啦的细响将那些酒一饮而尽,说了句粗话:“真tm爽。”随后又给小天倒了一杯,说:“没喝过黑占吧,来,你尝尝看。”
小天望着那一杯淡金色的液体,迟迟不敢去接,“左尘哥,我还是喝果汁吧。”她说。
左尘笑一笑,也不勉强她,默然不语地坐在吧台前,继续喝着自己的黑占。
“左尘哥,你别喝这么多酒。我知道因为v酷的事让你心烦,我会想办法的•;•;•;•;•;•;”
“小天。”左尘打断她的话,说:“这是我们男人之间是事,你不要过问,我也不希望你来过问。”
“可是,你是我哥,我想帮你啊。”昏暗的灯光下,小天的脸庞呈现出一种令人沉醉的美好,她眼眸中不染纤尘,澄澈得仿佛一朵洁白的浪花。
左尘心中悲恸,却逼迫自己将那份哀矜忍成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器,一寸一寸地刺入她毫不设防的心脏。
一瓶黑占已经见底了,左尘招手示意服务生再上一瓶。小天怕他喝醉,抓住他的胳膊急切说道:“左尘哥,别喝了,咱们回去吧。”
左尘略带醉意地看她一眼,笑道:“呵呵。小天,你懂不懂什么叫做一醉解千愁?你别管我。”他说着甩开小天的手,示意服务生道:“再来一瓶黑占。”
“左尘哥。”小天还想阻止,身后却突兀地冒出一个低沉的男声:“黑占不够烈,想解愁就喝龙舌兰。麻烦你,两瓶龙舌兰,再上两份龙舌兰蝴蝶幼虫,谢谢。”
她讶然地转身,影影绰绰的灯光下,焱冬的双眸也闪烁着一种令她难以捉摸的光束。
左尘斜睥他一眼,冷然问道:“你什么意思?我喝黑占也碍着你了?难不成这间pub也是你世博商贸旗下的吗?”
焱冬并不生气,随手拽了一把高脚椅,尽自坐在了左尘跟小天之间,说道:“喝酒是男人的事,你找她干吗?你想尽兴,我陪你喝。”
“她是我妹,我怎么就不能找她喝酒了?焱冬,我知道你有钱,有钱了不起啊?有钱难道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未免管得也太宽了一点。”
“既然你还知道她是你妹妹,你就不该带她来这种地方!”焱冬火大地说道。
“这种地方怎么了,很正常啊。比起你常去的那些地方,不知道要高尚多少。”左尘醉醺醺地伸手招呼小天:“小天,你过来。到哥这边坐,离这个混蛋远一点!”
小天无措地站在那儿,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真是左右为难。
焱冬一把握住小天微凉的手,说:“你不用理他。乖乖坐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服务生已经将两瓶龙舌兰、两只空酒杯及两碟龙舌兰蝴蝶幼虫一一摆在了吧台上。焱冬倒满两杯酒,又在酒杯里各自扔进去两条龙舌兰蝴蝶的幼虫,将其中的一杯酒推给左尘,也不多说,仰起头连虫子带酒一口气喝掉,望着左尘说道:“是男人的话就喝吧。”
左尘不屑地“嗤”了一声,拿起酒杯,眉头都没皱一下,大口喝了起来。
“你们喝酒就喝酒,别吃那虫子啊。”小天望着白瓷碟里那些纠缠蠕动的肥腻虫子,身上一阵紧似一阵地冒鸡皮,又见他们两人把那肉虫子在嘴巴里绕来绕去,跟吃口香糖似得,心里也不知道是恶心还是肉麻,瘆得简直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别提多难受了。
左尘醉笑两声,吐掉嘴巴里的虫子,说:“虫子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玩儿的。”他说着用手肘碰了碰焱冬,“哎,我说的对不对,焱董?”
焱冬冷眼看着他,说:“虫子也不是用来玩儿的,是用来证明你还算是一个男人。”他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纸币扔在吧台上,拉起小天的手大踏步走了出去。
“焱董,我不能走,左尘哥喝醉了,我要留下来照顾他。”小天边挣脱边说道。
“他死不了。”焱冬说道。
“可是•;•;•;•;•;•;”小天还想回头,却被焱冬强行塞进了汽车。他发动汽车,说道:“你关心他还不如多关心关心我。”
小天转头看他,昏暗的光里,他的侧脸刚毅而分明,光洁的额头、浓密的睫毛、挺翘的鼻子,微微抿起的性感嘴唇,无一处不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他认真开车,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那里,默然无声地望着他。今晚她并没有喝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自己仿佛正处在一种微妙的半醉半醒之间,心里只觉得异样,大脑也有些昏昏沉沉。
见她半天不语,焱冬担心地喊她一声:“小天?”
“嗯?”她恍惚地答应他一声。
“你还好吗?”他问。
她并不回答,只是有些迷茫地问他:“我们要去哪儿?”
“我们一起去接小雨,然后回家。”他这样说道。
她便不再说话,心头却忽然涌出极大的温暖,其间还夹杂着几丝说不清楚的喜悦。然后,她闭上双眼,嘴巴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嗯,我们回家。”
左尘就这样一直坐在吧台前,醉意朦胧地望着焱冬留下的那叠纸币,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成冰。
暖场音乐响了起来,也不知道放的是什么英文歌,他听不懂,只觉得两边太阳穴随着震耳的强劲节奏“咚!咚!”地跳着。
他看到一大群人涌上pub中央的弹簧迪床放肆地扭动,有人拿着香槟酒肆意挥洒,一时间,劲爆的音乐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坏笑声、起哄的口哨声此起彼伏,几乎high翻整个pub。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快意,一缕绝望的哀伤漫过全身,他眼中所看到的,除了令他作呕而窒息的肮脏跟罪恶,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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