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用餐完毕,林氏沉吟片刻,便和凌若悠说道:“悠儿,虽说我们不在意,可难保府中的那些人不会有话说。自从娘亲怀上了这个孩子,就一直有人造谣,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你不觉得这其中很有问题吗”
“娘亲”凌若悠正要说话,却有小丫鬟站在门口,询问道:“夫人、七小姐,各院的姨娘都来了,说是来给夫人请安。”
凌若悠和林氏对望一眼,凌若悠轻点了点头,“请她们进来吧。”
于是,以花氏为首,凌府的姨娘们,鱼贯走入,在林氏面前站立,纷纷福身行礼,“夫人。”
林氏抬眼看过去,只见一个个身姿绰约的身影在眼前站立着,令她没来由地感到烦躁。此时,肚子上传来的一阵轻微的胎动,令她警醒,她努力平复自己烦乱的心情,语气淡淡地说道:“免礼。”
凌若悠看着林氏,眼中尽是担忧的神色。此情此景,她知道林氏心里肯定很不好受的。试问有哪个女人在面对自己丈夫的妾室时能淡定从容的而且,这妾室还不止一个,起码有四五六个
想到这里,凌若悠不禁怀疑,凌世杰真的爱着林思音吗如果爱的话,又怎么会在林思音之后还娶了那么多个女人如果不爱的话,又为何让人悄悄守护有关林思音的一切凌若悠觉得自己看不透凌世杰,那么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也难为了自己的娘亲,竟然对他那般死心塌地
在得到林氏的回应之后,姨娘们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花氏花月容虽是二姨娘,但由于她握有白色蔷薇玉符,又掌管着凌府后宅,在地位上,她和林氏,可以说是平起平坐的。所以,她看着林氏的表情,也满是倨傲。
三姨娘秋菊、六姨娘染墨和七姨娘念奴娇,平日里的作风都比较隐忍低调,所以,她们向林氏行完礼之后,便恭谨地站立在一旁。
而四姨娘柳如梦和五姨娘千乔虽也是静立在一旁,可她们的神情晦暗不明,只静静地在屋子里环视着。
千乔不经意地往四周看了一眼,目光最终凝在了一道屏风上。
只见那道屏风,大概三尺长,有正反两面。正面看过去,绣着山川河流。只见蜿蜒曲折的河流横亘整个页面,带出了一纸的生机。而那层峦叠嶂的山峰,巍峨磅礴,高耸入云,给人一种身临其境之感,令人叹为观止。
凌府的很多人都已经快忘记,五姨娘千乔曾经是皇上御书房的侍读女官,眼尖的她自然认出了那道屏风,她甚至不用看就已经知道,这道屏风的背面绣着欣欣向荣的百花怒放图。只因那道屏风正是凌世杰最喜欢的“锦绣河山”,御赐之物,珍贵无比。
千乔看着那道屏风,心中了然,难怪自从皇上将这扇屏风赐给了老爷,却从来没见他将它示于人前,原来是将它赠给了林氏。千乔眼中浮起了明显的落寞,一想到林氏现在有凌世杰的宠爱,又即将诞下麟儿,这般的春风得意,确实令人艳羡。反观自己,形单影只,冷清寂寞,又有谁记得,又有谁怜惜呢
看着林氏,面无表情的千乔不禁冷哼一声,哼,一个人如果生活太过顺遂的话,肯定是要受天谴的。就让她慈悲一下,帮林夫人多招些仇恨来好好化解一下她的业障吧。
千乔狞笑着,她看着屏风,惊呼一声,“那不是前年宫里赐给老爷的屏风吗怎么会在这里呢”
那惊呼声,吸引了众人走近屏风,去一探究竟。而令她们没想到的是,在越过屏风之后,竟然看到了铺满整个卧房地上的毛毯。触目所及,整个卧房的地板都是用柔软暖和的羔羊绒毛毯铺就而成,蜀锦织就的i罗兰在洁白如雪的毛毯间素雅地绽放着,沁人心脾的i檀香从小巧而精致的香炉里袅袅升起,随风飘散。
花月容看到林氏卧房里的摆设,猛地回过头来质问着林氏,“难怪我最近清点库房的时候,发现很多不该不见的东西竟然都不翼而飞了原来竟是你怂恿老爷让人搬来你房里了”
“花姨娘,我劝你,说话最好还是注意点的好,我娘亲的思音可不是由得你放肆的地方祖母也说过了,不守规矩的人,可是要被直接丢出去的”凌若悠挡在林氏面前,朝着花氏冷喝道。
花氏气急,却又忌惮着凌若悠的话,只能强忍着火气,狠狠地瞪着林氏和凌若悠。
“品兰i檀香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四姨娘柳如梦惊叫出声,她的眼睛恨恨地盯着放在卧房中间桌子上的香炉。品兰i檀香,比她的品兰檀香更珍贵的熏香,由于制作方法已经失传,制稥世家并不随意出售,大多都用来进贡给宫里的贵人们。而一般的勋贵人家却是不容易买到的。
她当初就是因为买不到i檀香才会退而求其次地买了品兰檀香的。可没想到,林氏这里竟然有真是可恶,林氏真是连条活路都不给人走,她这里点了品兰i檀香,老爷自然就看不上她那里的品兰檀香了
柳如梦红着眼睛,眼神怨毒地瞪着林氏。她忽而攥紧了袖子里的东西,朝着卧房里走近几步,一边走着,一边扬着声音问道,“林姐姐,您这屋子里的檀香味真奇特,清香淡雅,记得妾身仿佛曾经在老爷的书房里闻到过这种香味呢”
林氏摸着肚子,语气淡淡地回答道:“这香本就是老爷拿过来淡淡,至于和什么书房的香味一样,那就不得而知了,你若执意想知道,就该亲自去问问老爷”
看着这满屋子的女人,林氏不禁苦笑,或许世杰当初说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就只是一个经不起时间考验的美丽谎言吧不然,他又怎会容得了这许多的女人进府呢
千乔在柳如梦经过林氏床榻的时候,眼睛里忽地闪过微光。当柳如梦走过自己身边时,她嘴角轻勾,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这个时候,柳如梦察觉到千乔的动作,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随后,脸便朝林氏看了过去,“林姐姐,您这样说不是强人所难吗在咱们府里谁不知道,老爷最不喜别人擅闯他的书房了。之前妾身之所以能进书房,不过是托了老夫人的福,代老夫人给老爷传个话罢了,哪及得上老爷对您的珍视,您看这屏风、西域羊绒毯、熏香今天来这的姐妹们哪个不对您艳羡的”
柳如梦话语里虽然说羡慕,但她眼神里,恨意时而涌现,这让凌若悠不得不对她提高警惕。她盯着柳如梦半晌,随后笑了起来,“四姨娘这番话,似乎话里有话呢,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觉得我父亲送我娘亲这些东西都是不应当的呢”
柳如梦眼神一瞥,往凌若悠看了过来,似笑非笑,“七小姐,您说话可得有分寸哦,不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姐姐的教导不当呢”
“哼,我娘亲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房里有这些东西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你一个妾室,来到我娘亲房间里,连半点规矩都没有,就擅自进了我娘亲和父亲的寝室,这一点我还没责问你呢,你倒好,反倒来质疑我娘亲对我的管教,视府中规矩礼仪于无物我且问你,你如此行径,是要置主母于何地要置父亲的颜面于何地要置祖母的威仪于何地”
凌若悠一连串的质问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吓得柳如梦一时不该如何回应,她只能愣愣看着凌若悠出神,嘴唇轻动,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呵呵,七小姐说笑了,如梦姐姐哪里是质疑夫人对您的管教了她不过是头脑发热,艳羡于老爷对夫人的疼爱,一时口无遮拦,本是无心之失,没想到倒惹得您生气了你就看在老爷和老夫人的份上,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了吧”
凌若悠抬眼看过去,就见到脸上泛着微微的笑意,正一脸从容地看着自己。
凌若悠眼神疑惑地看着她,这个五姨娘,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和任何人都没多少交情的,怎么这会儿竟会帮柳如梦说话
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不安,凌若悠转头看了看林氏,却见到林氏正脸色苍白,额头上沁着冷汗。尽管如此,她却仍是用手护住了腹部,仿佛想借此,给腹中的孩儿多一些暖意。
凌若悠心下一慌,疾走几步,就奔到了林氏身旁,“娘亲,您怎么了怎么脸色这般苍白”
因她这一呼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看着林氏。
林氏微微一笑,轻轻摇着头,“悠儿,娘亲没事,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气闷,休息一下便没事的”
“呦,姐姐,这么多年,您的身体竟还是这般虚弱,这可如何是好幸好,前几日我拿出来的那血参,虽然只有半株,但也是滋补圣药,您在临盆的时候,如果觉得没力气,用了它,它可是能帮得上大忙的哦”
花氏看着林氏这样,便立即热络地说道。但任何人却都听得出,她那话语里潜藏着的幸灾乐祸。
花氏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氏听着这话,脸色愈显苍白,她脸上开始显现难受的神色,护在腹部的手微微颤抖着。而此时,凌若悠分明看到了林氏身后裙子下方赫然出现了血迹
“娘亲”这一声惊呼,引得众人惊慌不已。她们纷纷散开,让凌若悠和丫鬟将林氏送到床榻上躺下。
“不好,锦画,快去请大夫和产婆过来”凌若悠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脑袋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连忙对贴身丫鬟吩咐道。锦画也不迟疑,立马就向外跑去。
“绿绦,快将之前准备好的人参片拿来让娘亲服下”凌若悠摸着林氏的脉象,着急说道。
不一会儿,大夫和产婆急匆匆地赶来,凌若悠赶紧带着众人出了屋子。出了屋子的凌若悠,静静地站立在走廊下,脸上看不出悲喜。气血不足,加上心绪波动太大,这一次恐怕真的危险了凌若悠心下一沉,看着紧闭的房门,担忧地想着。
“哎呀,七小姐,赶紧把那半株血参拿出来呀我就说林姐姐身体这么虚弱,肯定很危险的”花氏不知死活的声音在耳边聒噪着,凌若悠毫无预兆地站起身,扬手就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