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怎么这么多问题?我就是我,哪来的什么俯身?而且,如果只是阿猫阿狗的话,那是绝对附不了我的身的!”
凌若雨不耐烦地看着凌若悠,不由得吼了她一下。
凌若悠这才放下心来,抚着自己的胸口说道:“还好,还好,终于现出原来的凶悍模样了……嗯,这下终于可以肯定你确实没被俯身了……”
凌若雨:“……”,半晌之后,她才继续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七妹,以前的事是我不对,那个时候,你的日子明明也没好到哪里去,可我却因为始终嫉妒你的嫡女地位,时时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还和凌若冰她一起欺负你,实在是对不住了……”
凌若悠摆摆手,摇着头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只要你以后记着我之前的好,别对我和我所在意的人落井下石,我就阿弥陀佛了……”
凌若雨听了这话,生气地吼道:“你这丫头也太没心没肝了吧,我都低声下气和你道歉,就证明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你,你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偏偏老是说那些刺心的话呢?”
凌若悠见凌若雨真的生气了,只得赔着笑脸,说道:“呵呵,三姐?对不起,是小妹错了,以后就让我们愉快地做姐妹吧……”
凌若雨将脸一扬,满意地说道:“这还差不多!”
这个时候,锦碧和锦画将绣幅搬进里屋之后,便走了出来。她们见到凌若悠和凌若雨不同于以往的嬉闹,便走了过来,跟凌若雨福身行礼着。
“你身边这两个丫头,也太会察言观色了吧?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懂得和我行礼了……她们还真挺忠心的……”凌若雨嘟囔着,嫉妒地看着凌若悠。
凌若悠因为凌若雨的毫不掩饰,便也放开了。她摊了摊手,一脸欠揍模样地说道:“没办法,我人品好!能在我身边伺候的,大概前世都是善良的天使吧?都是来抚慰我受伤的身心的……”
凌若雨要笑不笑地看着凌若悠,嘴里骂道:“大言不惭!女孩子家,怎么就敢说这么煽情的话?还什么‘受伤的身心’……这要是被祖父、祖母和父亲听到,大抵会觉得你才是被俯身的那一个吧?”
凌若悠听到凌若雨这话,心里顿时汗哒哒的。她不得不佩服她这个三姐,竟然真相了!随后,凌若雨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喝着茶的她,差点噎住了。
只听得凌若雨顿了顿,才犹豫着问道:“那个,七妹,什么是‘天使’?还有,你是去哪里学这些乱七八糟的词汇的?怎么说话都不伦不类的?三姐奉劝你一句:这样不好,最起码绝对能让祖母听到,否则,以她那性子,一定会找你去狠狠教训一顿的……”
“咳咳,咳咳,谢谢三姐提醒了……这‘天使’吧,实际上它的样子就跟有翅膀的人差不多……”凌若悠接过锦画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才出声回答了凌若雨的问题。
“长了翅膀的人?那不就是‘鸟人’!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七妹,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不伦不类的东西的?”凌若雨眉头紧锁,担心地看着凌若悠。
“噗——”这一次,凌若悠没喝茶,可也喷了,“咳咳、咳咳,三姐,和你正经认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真实的你,是这么有喜感的一个人……看来以后的日子不无聊了……”
凌若雨看着凌若悠依旧嬉皮笑脸的样子,佯装生气地说道:“认真严肃,别闹,和你说正经的呢!”
凌若悠静静地看着凌若雨,从她脸上,她确实看到了她不同于以往的担忧,所以,她微笑着,轻声对着眼前的人说道:“三姐,你就别担心我了,不管我怎么变,只要你不变,我们始终都是血浓于水的同根姐妹……”
凌若雨看了凌若悠半晌,从她脸上坚定的神情,她知道,有些事,她或许并不方便告诉她,所以她也就没有再勉强她。
忽而,她想起了自己刚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六姨娘染墨?于是,她便问了凌若悠,“刚才六姨娘是不是来过?”
凌若悠并没有否认,反而落落大方地回答道:“嗯,怎么?你来的时候遇到她了?”
凌若雨摇着头,回答道:“没有,我只看到了她的背影,估摸着应该是她……”
凌若悠想着以前凌若雨和凌若霜走得也挺近,所以,她能从背影就认出凌若霜生母来也不足为怪。
而此时,凌若雨却依然眉头紧锁,她在往凌若悠屋子里四周看了一下,问道:“那六姨娘来,可说有什么事?”
看到凌若雨一脸严肃的样子,凌若悠也没打算瞒她,“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六姨娘说想让五姐姐学刺绣,特意来看我的经书是怎么绣双面绣的……”
“那方便让我看一下绣幅吗?”凌若雨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锦碧和锦画听到这话,都看向了凌若悠。
凌若悠沉吟了一会儿,便说道:“这有何难,左右不过一副刺绣……”
听到这话,锦碧和锦画正准备重新进里屋将绣幅搬出来,但凌若悠却摆摆手,阻止了她们,“不用麻烦了,既然三姐想看,那就进里屋看吧。”
锦碧和锦画都愣了一下,才走到前面为姐妹俩带路。
凌若雨走在最后,她看着凌若悠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热,但她却仰着头,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滑落。就从这一刻开始,她心底真正把凌若悠当成妹妹一样看待。
很多年后,当凌若悠问她为何甘愿放弃一切,只带着丈夫和她一起颠沛流离的时候,她却揉了揉已经身为人妇的凌若悠的头发,轻声说了一句:“我自己的亲妹妹,我不疼,谁疼?”把一路走来,看惯了生死的凌若悠,感动得哭得稀里哗啦的。
主仆四人先后进了内室,凌若雨来到绣架前,对着锦碧和锦画摊开的绣幅,她伸出双手,慢慢地摸过每一寸地方。
凌若悠主仆三人都屏息看着凌若雨的动作,凌若悠倒还好,她是想着,反正她心中的不安感一直没有消散,倒不如索性查个彻底、仔细,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个绣幅出问题了。
而两个丫鬟,却控制不住自己,她们的呼吸,随着凌若雨摸过的每一寸地方而上下起伏着。
等到凌若雨在绣幅上摸索完,凌若悠便迫不及待地问她,“怎样?可有什么异常?”
而凌若雨却摇了摇头,对于她这样的反应,凌若悠主仆三人说不失望,是假的。
没想到凌若雨却继续说道:“别人我就不敢说了,但六姨娘竟然亲自来,而且,恰恰是绣幅在她碰过之后,我们却始终找不出有任何问题,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这副绣幅,一定有问题了。”
凌若悠不解地看着凌若雨,问道:“为什么说,只要是六姨娘的话,绣幅的没问题,就一定是有问题呢?”难道她会特异功能?会让东西自动被破坏掉?
凌若雨沉吟了片刻,最后竟然说出了一句让凌若悠主仆三人哭笑不得的话:“大概是一种感觉吧……自从知道是六姨娘,我就觉得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凌若悠白了凌若雨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三姐,你在逗我吗?”
凌若雨这才不好意思地轻咳一下,说道:“其实,也不完全是直觉……记得之前,那时候五妹还很小,经常跟在我身边,每当府里的绣娘们拿出自己拿手的绣活出来,她总是一脸得意,还老悄悄对我说‘那有什么?我娘亲绣的比这还好呢,她还知道怎么才能最快拆掉她们绣的东西……’”
听到这里,凌若悠陡然一惊,难道……
再听凌若雨继续往下说道:“记得也是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在花园里玩耍,无意中听到几个婆子说道‘真是想不开啊,有那样的手艺,何苦来给人做妾?以致于沦落到为了女儿,终身不能再拿起绣针来,真是造孽哟……’”
一脸惊疑的凌若悠再三向凌若雨求证,“三姐,你刚说的是真的吗?确定没有任何捏造的成分?”
“凌若悠,我告诉你,你要敢再怀疑你姐我的记忆力,那你就干脆什么都别听了,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吧!”凌若雨终于发飙,她不假辞色地对着凌若悠吼着。
凌若雨这样的反应,终于让凌若悠肯定,她心中的不安感是因为什么了。原来她没有怀疑错,此时她内心越发沉重的不安感,就是源于那副被六姨娘碰过的绣幅!
凌若悠再次看了看她亲手绣制的绣幅,嗯,经纬分明,线条主次、色彩明显,如若没有问题,它成为成品那一日,该有何等的耀眼?
可惜,这一日,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了。因为,就算她看不出里面任何的不妥,为了娘亲和她自己,她都不能冒这个险,按着那绣幅上面的图样,继续往下绣了。
只是,人与人之间的那种信任度,实在太匮乏了。就连表面那样卑微恭谨的六姨娘,在面对府里曾经最弱势的她的时候,说话的语气,竟然也隐隐中带了一种优越感。枉费她曾近还想以晚辈之礼对待她,真是讽刺!
“想什么呢?脸色变得这么难看?”凌若雨揉了揉凌若悠的前额,将她唤回了神智。
凌若悠看着眼前比着手指,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人影,神情有一瞬的恍惚,但随后她马上镇定下来,哦,对,眼前的是她的姐姐,而再之前之前的那些事,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至于六姨娘什么的,之前不知道她的身份还好,一旦知道她精通什么,现在她能想到的方法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这八个字,说来简单,要实施起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
首先是……凌若悠静静地思索着对策,而凌若雨和锦碧、锦画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不敢出声打扰。
大概半盏茶时间,凌若悠才抬起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她第一个说话的就是凌若雨,“三姐,有件事要麻烦你……”
“不用客气,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保证按你心意,做得妥妥当当的!”凌若雨几乎是拍着胸脯,向凌若悠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