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诺依曼,图灵,图灵,冯诺依曼”
千涯睁开迷糊的双眼,由rgb三色点阵构成的设备——普通电脑显示器,摆在他的眼前。
“提示:最后十分钟。”屏幕上闪烁着。
“糟糕,又发生了。”千涯拿手拍了拍昏沉的脑袋,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字,其他题他都已经做完了,只有最后两道题,一道是解高阶线性微分方程,另一道则是求解10阶矩阵的逆矩阵。他略微想了想,然后手上开始忙碌起来。
考试结束,千涯合上电脑,走出教室。
“啊,惨了惨了,涯。”一个满脸沮丧的少女向千涯跑了过来。
“不用抱怨了,看你表情就知道,雪莉。”千涯略带自信的一笑。而这在雪莉看来其表情极其邪恶。
“没人性啊这考试,光是看看都觉得头晕。”雪莉白了一眼千涯,“跟你说也没用,总之你是不会明白学渣的悲伤。”
雪莉瞥了一眼千涯的红色徽章,又看了看自己绿色徽章,心里闪过一丝酸楚。
“中午请你喝一杯。”千涯说。
“好!”雪莉那丝酸楚消散得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只是咖啡而已。”
“切!”
“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街角咖啡店。
“两位要点什么?”咖啡店小妹妹微笑如阳光一般,让人感到无比亲切。
“两杯摩卡,谢谢。”千涯报以同样亲切的微笑。
“好的,两位稍等。”小妹妹转身离开。
“那个小妹妹这么小就来打工啊。”雪莉凑过来悄悄说。
“啊,那个小妹妹是店主的女儿,喏,那就是店主。”千涯视线方向,一个健壮的男人站在吧台后面忙碌着,想必那就是小妹妹的父亲。
“两位慢用。”这时那个小妹妹已经把他们要的咖啡端了上来。
雪莉看着这个穿小熊围裙梳着双马尾的小妹妹,觉得她实在是太可爱了,不由得问了她的名字。
“小荏。”小妹妹笑答。
雪莉微笑着点头,这时店长也看向他们两人,打了个招呼。
咖啡店沿着一条并不繁忙的街道,十分安静,所以来这里喝咖啡的人多半是为了摆脱喧嚣的都市和繁忙的工作。千涯和雪莉就在这安静的小店里一边聊天,一边静静地享受这份清闲。
“什么?你说你今天考试的时候犯病了?”雪莉惊讶的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头就很晕。”
雪莉伸过手来摸着千涯的额头,“大概持续了多久?”
“半个小时。”千涯回忆了一下考试时的情景。
“半个小时?!比平时持续时间更长?”雪莉大喊道。
千涯赶紧示意雪莉坐下来,不要惊扰了别的客人。
千涯患了一种很稀有的病症,叫做偏差性记忆障碍,患有此病的人不仅记忆力衰退、经常记错东西,还伴有间歇性剧烈的头痛。待头痛缓解时患者往往要很久才能搞清楚自己所在的环境。
“而且你在最后十分钟之内做完了两道最变态的题?”雪莉瞟了一眼千涯,没有和她对视。也许是她回忆起自己在考场上苦思冥想的情景,略微有些尴尬。
相比其他患者,千涯除了会头痛,会记错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外,他在学习方面不仅记忆力超群,而且运算能力异常迅速,实力堪比电脑,这在患者中是极为罕见的。而他凭借此项技能还获得了罕有的红色徽章。
“心情不好,下午陪我去打球。”雪莉撒娇道。
“好,好!我的大小姐。”
因为大多数人考完试都回家了,下午的棒球场只有夏日阳光和嘈杂的蝉鸣,反而衬托得这里格外安静。“嘭!”雪莉挥棒把球击出去很远,“喂,去捡球。”
“为什么总是我捡?”千涯抱怨着,还是跑去把球捡回来。
“嘭!”球又远远飞了出去。
“捡球吧。”雪莉笑说。
千涯刚要去捡,远处有人捡起了球,跑了过来。
“啊,是夏罗尔,你还没回去吗?”
“又是你俩。”夏罗尔微笑着,衣服上橙色的徽章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还不承认你们在交往吗?”
“哈?”雪莉脸微微泛红。
“好了,我们正好缺人,一起来玩吧。”千涯说。
“不打扰你们吧?”夏罗尔走到投球位置,“那我就投几个,我也不长玩。”
“换我来击球。”千涯说。
“嗯,球棒给你。”
“嗖!”夏罗尔果然不擅长投球,甚至说连基本的掷球动作都不会,他只是很用力的把球甩了出去,球径直朝千涯飞去。
“小心”雪莉叫道。
眨眼之前,球已飞到千涯面前。当两人都以为球会迎面击中千涯时,千涯一个撤步闪了过去。
然后“嘭!”的一声,球被击飞了。
“涯,你反应好快!”雪莉赞叹道,“从来没见你运动,没想到你这么强。”
“实在抱歉。”夏罗尔说。
千涯微笑着摇了摇头。
“涯,我来测试一下你究竟有多厉害。”雪莉一脸坏笑。
“我看还是算了吧。”夏罗尔说。
千涯则显得很有自信:“尽管放马过来。”
“嗖!”雪莉虽然是女生,但是投球的初速度比两个男生要大很多,球像闪电一般逼近千涯。
千涯只是迅速侧身,球近身呼啸而过。
夏罗尔鼓起掌来:“没想到千涯不仅学习成绩超群,连运动也是这样出色。”
“没什么,只要预估出球速度,角度,考虑风阻,建立基本运动学方程,就可以调整自己的站位,进而调整力度击球。”
“涯,你这不是逗我们嘛?”雪莉鼓着脸说。
“难道你们不是这样判断的吗?”千涯疑惑地看着两人,只见两人一脸黑线,他便没再追问。
傍晚时分,三人道别之后就各自回家了。
坐在磁悬浮列车上,千涯望着城市摩天楼中透射过来的夕阳余晖,一丝奇特的感觉浮上心头。他觉得这景色他一定在某个时间,以相同的角度看到过不同的景象。同样的夕阳,却没有楼宇的遮挡,它就那样径直地沉入到地平线一下,无比壮阔。
这是一种记忆偏差,以至于他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真实看到的,哪些是自己的幻想。那些摩天楼,比他坐的这趟列车还要早建成,想看到那样的景色是不可能的。
回到家里,千涯简单地弄了些饭菜自己吃了。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生活在这个房间里。他不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令人沮丧,没有牵挂,也不会拖累谁。
夜已经深了,他望着万家灯火,想象着一个三口之家其乐融融的场景,以至于他想让时间快一些,好赶快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来填补一下自己心中的空白。
千涯这样想着,突然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使他难以招架,桌上的玻璃杯被碰掉,碎了一地。他竭尽全力回到床上,剧烈的头痛使他在床上翻滚了好一阵才渐渐归于平静。
等千涯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他起身来到客厅想把昨夜碰碎的玻璃杯收拾一下,然而一种强烈的违和感直戳眼底,玻璃杯完好无损地放在桌子上,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是因为那阵剧烈的头痛伪造了玻璃杯被摔碎的景象吗?昨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新的景象又使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记忆。
这也许就是这种特异病症带给患者的最痛苦的体验吧,他们永远徘徊在怀疑自己和怀疑世界中,没有尽头,也没有正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