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儿问霁云:“什么是认真的。”
霁云略一迟疑。分明眼中有话。却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
“我要去见他。他在哪。”鹤儿说着突然起身。不料伤口一绷痛得厉害。一下子又倒了回去。
霁云忙扶住她:“娘娘。您冷静些。他的尸体当日就被拉出宫了。”
鹤儿顿时泪如泉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还那样年轻……”她突然又转向霁云。拼命摇晃她:“抓到凶手了吗。我要亲手为他报仇。我要报仇。”
霁云连连摇头:“娘娘。您别这样。霁云求您了。”
“官家驾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李琳的声音在外殿响起。
很快赵恒走了进來。意外见鹤儿醒來原本极其高兴。却发现她失魂落魄。满面泪花。于是疑问地看向一旁的霁云。霁云吓得跪倒了地上:“官家恕罪。奴婢……”
这时鹤儿打断了她的话。抹了把眼泪说道:“霁云。你先下去吧。”霁云退了出去。
他关切地问起伤势。她并不回答。却道:“不知官家是否改了主意。”
“并非朕出尔反尔。只是形势所迫。其实几位将军的话不无道理。如果一个挟持朕的人都可以在宫外逍遥自在的生活着。那么以后宫中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会來劫持朕。甚至会发生更加始料未及的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她并不否认:“那官家想怎样做。”
“威胁行刺帝王者。按律当死。朕……”
“既然如此。又何必救我。何必搭上他的性命。”说完情绪激动。拼命撕扯起肩上的包布。声嘶力竭道:“为何死的人不我。”
赵恒立刻去制止。她却疯了一样不可控制。眼看着他肩上的伤口已经透出了厚实的包布。血点不断长大。“朕放你出宫。”
他不得已喊出这句。还真的奏效。她瞬间安静了下來。看向他的眼睛一辩真假。
“但是梅鹤儿必须死。你出宫之后终身只能隐居。第一时间更新 除了至亲之外你不能见任何人。”他叹了口气。“朕知道这很痛苦。但朕不得不顾及皇家的威信。不过如果你愿意继续留在朕身边。眼前就会出现另一条路。你的日子绝不会那样清苦。朕会在宣布梅鹤儿死讯后……”
“多谢官家费心。只是不必了。鹤儿决定出宫。”
他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失算:“为何。那样的日子同样是囚禁。不是吗。”
“只有被迫的才叫囚禁。心甘情愿的人是看不到牢笼的。”
他无法劝自己放弃。立即道:“你喜欢宫外的生活。朕可以在宫外为你建造一处宫殿。然后我们在那里……”
她却出言打断:“官家。梅鹤儿已经死了。不管官家对她是怎样的感情。都该随着死亡而终止。”
“爱会随着死亡而就此终止。真希望如你所言。”他闭上了眼睛。“朕后悔了……”她离宫真的不会把他的心一同带走吗。
她的脸色凄白。只觉得自己的心在隐隐抽搐。这种痛苦不要命却是莫大折磨。她知道他后悔了。她也后悔。如果可以回到当初。她宁死也不会进宫。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内阁中安静得出奇。风吹着窗外的树枝。簌簌响着。那般单调凄凉。
良久。他缓缓转头看她。眼露悲伤。长叹一口气幽幽道:“等伤养好再走吧。”
她愣了一下。想同意却又担心夜长梦多。于是只好道:“我的伤已经沒有大碍了。就今晚吧。”
他低头沉默。就像一个落寞的孩子。连最简单的愿望都落空了。
后來去外阁吩咐了一些事。之后太医來为她换药。尽管两厢静默无话。他就却一直守坐在她身边。
寂静持续到深夜。直到她要离开了。
鹤儿唤來霁云为自己更衣。碧蓝帐幕放下后。只见里面影影绰绰的影子。尽管只是影子。他依旧看不够。
此刻他可以冲过去大喊:朕不准你走。朕要让你永远留在朕的身边;可以用无上的权威一生困住她。可是他深知自己不能那样做。那是逼她去死。
她由霁云搀扶走下床榻。看见他颓然之态。心中不由的一阵惊痛。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恐怕此生也难见的他这副模样。不知不觉鼻头竟酸酸的。口中幽幽道:“官家保重。鹤儿走了。”说着迈开了脚步。或许是由于有伤在身。总觉得脚步莫名沉重。
“你爱过我吗。”
这一声太过平凡。平凡地如同來自情场失意的浪子;这一声也太小。细如蝇蚊。让人难以捕捉;这一声也太快。让人还沒來得及反应。它已经如一阵微风拂过。只是留下的是刀子。一片片剜剐着人心。
尽管这一声太小太快太平凡。她还是听到了。
她一愣看向他。满眼惊异。惊诧于他以“我”自称。
他也望着她。等待回答。两两相望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空白。放佛置身一片只有两个人的天地中。
她眼底渐渐热起來。欲语还休。默然转身。终沒有吐出半个字。
内阁内陡然变得空寂起來。只能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踏在了他的心口。痛得无以言表。
她并非不想回答。而是她也沒问过自己答案。准确的说是不敢问。
深夜。一辆马车从东华门旁的小门秘密驶出。车内只有鹤儿一人及各色点心吃食。冬衣和珍贵药材。霁云是本想着跟着服侍的。鹤儿不想再让她牵扯更多于是拒绝了。
她知道。过不了几日贤妃娘娘的殡葬队伍也会经过这条宫路。
马车的颠簸使伤口处的疼痛感加重。她捂着伤口。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天。她盼了几乎两年的时间。可真到了这个时刻。她却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轻松欣喜。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反而有些怅然所失。也许是心里承载了一些东西。她不可能再是两年前的自己了。
车夫年岁颇高。脸上胡须横生。后背有些佝偻。鹤儿告诉他要去江都。那车夫也不说话。点了几下头就一门心思驾车飞奔。
数天里。马车在路上疾驰着。他们也不住店。饿了鹤儿就把车上的食物和水分给他。夜晚天气寒凉侵体。她让他进马车中休息。他只摇头依旧不言语。
这天下午。马车终于到达了江畔。就是与林大哥分别的地方。果然。山川依旧。江水如故。只是染了浓重的秋味。
江畔仍有过往船只和行人。因此鹤儿不能下车。只能掀起轿帘一角默默看着眼前的物是人非。
依车上的水粮的量估计勉强还能维持十天。她不知道在这段时间内能不能等來他。他现在在哪呢。当时见到李首领时听了那番话。一段时间内。头脑混乱精神崩溃。竟沒想过问他这个问題。
她觉得与其浪费精力去想。十天之后依旧不见他又该怎么办。倒不如把全部的心思都融入等待的时光里。体味着希望带给她的感动。
车夫在这些天里始终沒有和她讲过一句话。在只有两个人的相处中。恐怕有意为之也实难办到。因此她断定他是哑人。这应该是赵恒有意安排的。按理來说。把她安全送到这里他的差事就已完成。完全沒必要陪她痴等下去。
于是叫了他说出这些话。让他离去。不料。他十分固执。任凭她说什么他都以摇头结束每一段对话。从他的思考状中可以看出他分明是听得懂她说话的。后來。鹤儿放弃了。
夕阳余晖。日暮将至。江边的落日如梦如幻。美得极不真实。江边的风渐渐变得凛冽。鹤儿坐在马车内身上裹着裘绒衾依然冷得打寒战。唤车夫进马车避寒他居然还不肯。
她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只觉得一股暖意在靠近。又似乎不是温度的改变。而是从心底升腾出的一种充满安全感的温暖。渐渐地把她寒噤的心围护得暖洋洋的。
她缓缓睁开双眼。刹那间惊得秀口半张。一下子僵住了。沒有人能想象得到。睁开眼就看到一袭纯美的白色是一种怎样的心境。本想放肆的大笑。怎料笑容还未形成竟被雨水般的泪水替代。
她仍旧难以置信。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身体。只担心自己的手会从他的身体内穿过。颤抖的手伸到一半。竟被他合掌握住。这个感觉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他的温度以及手心传來的疼惜都是不容置疑的。
她情绪无法自已。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大哭着道:“林大哥。鹤儿回來了。鹤儿终于回來了……”她泪如泉涌。仿佛两年内所受的委屈都化成了此时的眼泪。
他将她护在温暖的怀中。手掌轻抚着她的背。眼圈湿润。低语道:“苦了你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哭湿了林君复半个肩头。她的情绪才稍稍好转。抬头看他。发现他风采如故。只是比两年前消瘦了些。俊美的脸上更多了坚毅之感。
他为她披上冬衣。提起一旁的灯笼。对她道:“走。我们回家。”
她一惊:“家。”
“是。我们的家。”他看着她深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