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鬼话,我怎么就不会做衣服!”大嫂不服气的瞪了我一眼,吸吸鼻子,气愤道,“我一生下来就没娘亲,是爹爹一手带大的,打我记事起,整个护国将军府里,就只有我们两人,他的衣服,不是我做的,难倒是鬼做的。”
“好吧,对不起。”我歉疚的笑笑,倒真没想到她是要给亲爹做衣服,而不是大哥,或是她自己。
“算了吧!”她出手如电,在我胸口擂了一拳,拧眉道,“别说些有的没的,要真觉得愧疚,就帮我挑匹料子,这比什么都强!”
“唔。”我点点头,也不含糊,立马开始行动。两人穿插在各色布料中,来来回回,足足逛了有大半个时辰,才挑出一匹玄色有暗纹布料。
“看不出来,你眼光还挺不赖!”大嫂扬眉,朝我一笑,眉里眼里都是赞赏。
我笑笑,却不接话。只是径直吩咐掌柜的,又拿了别的几匹,全部送到大嫂面前,道,“既然要做,就做全套吧。”
“谢谢。”大嫂低下头,不住摩挲那些上好的面料。
我还是笑,依旧不言语。
心里却想着,有些事情她不知道,长清不知道,沈潋也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对于各种布料,我是格外敏感的,稍次些,便会刺得我皮肤发痒红肿。因此,在答应大嫂之后,我只消将所有布料都摸一遍,便知道其中优劣了。
两人相对无言,默契正流淌时,长清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一指大嫂手里的布料,嬉笑道,“这么差的料子,大嫂拿回去当抹布吗?”
这话一出,别说大嫂了,就连我也觉得气愤的厉害。明眼人都知道,这些料子是做衣服的,可她却大剌剌的问了这么一句,这不是在打大嫂的脸吗?
“长清!”我拧眉,不高兴的喊了她一声,没好气道,“这是大嫂给护国将军置办的衣料,你怎么能这么说!”
“什么,护国将军?”长清的表情更加夸张,声音也愈发尖利,“堂堂护国将军会穿这种街边货,皇姐你别开玩笑了!”
“她没开玩笑!”长清的笑音还未息影,大嫂已率先一步,越过我,和长清四目相对,一字一句的重复,“元宁没开玩笑,这的确是我给家父置办的衣料,公主要是看不起的话,可以不看,亦没人非逼着你看。”
“大嫂这是什么意思?”想来长清也不曾在公共场合被指责过,当下便红了脸,扬了音调,咄咄逼人道,“难道我说的不对?护国将军不该有自己的织房、裁剪房吗?”
“对,你说的对,全对!”大嫂捏紧拳头,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声音不大,却很洪亮,“不过这只是应该,而非一定,事实上,秦家的织房、裁剪房早变卖成金子,送往边关,慰问老兵去了。这样,你可满意?”
“咳咳咳,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只是有些心寒罢了,这秦老将军,竟然敢变卖父皇的恩赐。”长清干咳两声,清清嗓子,继续鸡蛋里挑骨头。
“不然呢!”大嫂拳头已经捏出响声,声音也更加凛冽,“依公主的意思看,是要让那些老兵流完血又流泪,活活饿死吗?”
“我,我可没这么说。”感觉到周围百姓的暗暗嫌弃,长清终于不好意思起来,跺跺脚,扭头便往外跑去。
我下意识的想要追出去,但大嫂却先一步扯住我,哑着嗓子,小声哀求,“别走。”
“嗯,我不走!”看着女子略带疲惫的面容,我认认真真的点点头,又屁颠屁颠帮她去付布匹的钱。
大嫂冷眼看我做完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一直到穿过两条街,上了马车,她才若有所思的问我,“知道刚才为什么不让你走吗?”
“不知道。”我摇头,表现的相当实诚,顿顿,有自作聪明的补了句,“是不是你一个人拿不了这些布匹。”
本来这句话我是当笑话讲的。但偏偏,大嫂听完后,却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然后我发现,她大概、好像、也许、可能,确实是这个意思。
我堂堂公主,嫡公主,就这么被当苦工用了!关键是,我还不能承认,因为我要脸!嗯,头可断,血可流,面子绝对不能丢!
“算了,不闹你了,说真的,你还是离长清远一点儿吧!”大嫂眼瞅着我一张小脸越来越皱,终于决定偃旗息鼓,又说起长清此人。
“为什么?”我不解,真的很不解。我跟长清不对付,那是因为她爹妈谋害了我亲娘,所以恨得理所当然,如火如荼,但是秦韶华呢,别告诉我,她娘亲也是被前朝皇贵妃害死的!这不可能!别说那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了,就算打的着,这时间也对不上啊!秦韶华娘亲难产而死时,前皇贵妃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窝着呢!
所以,这是一桩疑案!
而这疑案唯一的线索,便在秦韶华身上。
念及此,我看她的目光都灼热了好多,奏跟小狗看着肉骨头一般。
“因为她根本没把你当亲姐姐!”大嫂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
“这,这怎么可能呢!”我讪笑,笑容却到不了眼底。我半张着嘴,想大声辩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只是把你当一个稍有身份的贴身丫鬟。”大嫂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很真诚的帮我分析着,“在她嫁入沈府之前,你们是怎么相处的,我不知道,但在嫁入沈府之后,我却知道这府里她只在乎两个人,一个是婆婆,那是从小疼着她,看她长大的干娘,另一个便是三公子,同意吗?”
“不知道!”我摇头,嘴上不愿承认,头脑却轰的一下炸了开来。
尽管一直以来,我都告诉自己,我跟她不是姐妹,不是姐妹!只是仇人,但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多年相伴,我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她!
尤其在母后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她简直成了我黑暗生活里唯一的一道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