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契》更漏(三)160
“唰!”
刹那间,一道诡谲的身影从落依眼前一掠而过。落依快速反应出剑抵挡,护在娉晞面前一击将其击退。那青衣女子旋身落地,倏尔站起,一手冲天,手指的骨节一节节的向内弯曲回缩,顿时弥漫在周边朦胧的雾气在一瞬间便消失殆尽。顿时周围的视野变得清晰,几株灯笼草垂着骨朵,从中散发着白色的星沙。
“你是殿下的血傀,雾尘。”
“骨小姐好眼力,想不到还记得我。”雾尘微笑的左手扶肩,向她们三人礼貌行礼。“你们是来看公主的么。”
“是。”落依点头应下,手中的霜剑此刻也化雾清散。
“行,跟我来吧。”
……
灵雾缭绕。
一千年花开花落的绝落花,凝结如同钻石一样的花骨朵,点点装饰着那镂空孤寂的大门。
冷寂的殿门,好像千百年来都不曾开启过。
雾尘身上青色的侍女短袍,两个手腕上垂下来长长拖地的白色流袖。虽说是短袍,可分成三片,特别后中间的那片后摆,和腕上的流袖一样长而至地。白色的底裤,青绿的长靴。腰链上亦是翠滴的流苏,不尽精灵的仙质美感。
这就是血族王城所要体现给人的尊贵风华,只是公主身边的一个血傀都可以华贵至此。
“殿下,骨小姐她们来了。”
那一声平静的通报回响在整个水晶一样质地的宫殿里,显得格外空灵。
坐在床上的爱拉似是怔了怔,转过身来看着门口的落依她们,那双久失生气的琉紫色瞳孔才慢慢还原了一点光彩。雾尘见状,稍稍退出门外,关上了殿门离开。
“落依……真的是你们来看我了……”
“爱拉,”她们姐妹两人脱下黑袍快步走到她面前,面对她现在这样憔悴的样子都是吓了一跳,落依揪心的握着她冰凉的手,轻声问着,“我们是听父亲说起来,才过来看看你的。迦梵那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跟我说。”
爱拉楞楞的听着,心里只感到一阵的委屈,一个多月了,她这个时候再也忍不住的扑在落依身上,血色的眼泪雨点儿一样落下来,落依一句话都没有说,搂紧了怀里的爱拉,任她这么发泄似的哭着。
哭吧,或许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可如果只靠哭泣就可以哭掉所有的悲哀,那这个世界可就幸福太多了。
许久,爱拉才慢慢停住。
娉晞微笑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盒子,送到爱拉身边。爱拉止了止眼泪,疑惑的看着落依和娉晞。“这个是?”
“我们俩给你挑的礼物,公主若是不嫌弃,打开看看吧。”
“你们……给我带的礼物?”爱拉面露惊喜的问着,随即抱起那个盒子,三下五除二的拆开包装,她打开看到里面装的东西时,明显惊叹的叫出声来,那是一件做工精致的金边粉沙更漏,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大。花纹雕刻的细致美丽,里面粉色的细沙带着星星的亮片,从中间那一个细小的瓶颈出缓缓流淌下来。爱拉一见就特别喜欢。“这真的是送给我的?谢谢你们!”
“那,还是姐姐了解你,她一看到这个就说你肯定喜欢,所以就买下来了。”
“这个更漏真的好漂亮,谢谢你落依。”
“殿下,您高兴就好。”
爱拉把更漏拿在手里,来回的上下翻转,看着里面的粉沙在明净的玻璃来回流淌。
好一会儿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暗淡的注视着这个更漏。
“落依,他讨厌我了。”
他说他永远也不要见到我这种阴毒的女人,那会脏了他的眼睛。
“落依,我该怎么办呢。”
落依听罢,暗暗握紧了拳头。娉晞知道这是她们两个人的事,就和最轩一起退到窗边看风景。
“殿下,带我去见他。”
……
这个时候,怕是公主都不能随意进出整个王城的宫宫室室。
更别提暗狱。
落依带着最轩,两个女子带着特批进入暗狱,对着门口守卫的狱人十分直接的说,要见迦梵那艾勒斯特尼。那狱人虽然有点疑惑,但她们给出大特批又确实是真货,二话没说便带她们二人进去了。
她再一次踏进这里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上次她被抓来这里,受了整整痛不欲生的三百鞭挞。那刺鞭一次次甩在她身上,只觉得是痛到骨子里。这里的阴森可怖,她是深深领会过得。上一次,是她在狱中,被看守她的狱人欺辱调戏的时候,他孓然一身的站在门口,疾言厉色的保护自己的清白,可是第三天,他还是将她送上了湮罪台。
这一次,他在狱中,她再次踏入,不知道昔日的贵公爵在这里,会是怎样一派景象。
跟着狱人的指引,她们两个来到了关押他的牢房。其中关押着其他的血族死囚,一见到有两个女子进来,便张牙舞爪的要她们放他们出去。这个暗狱的情况,到底可怕到什么程度。被关进这里的囚犯,长时间没有新鲜的血液滋养他们,他们在这里,每个人都需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因为一旦他们自己的皮肤被抓破,冰冷的血从皮肤中溢出,整个牢房的囚犯,怕是在鲜血的趋势下,就会群起而攻之。直到把流血的那个血族啃食的只剩残皮断骨,留下一场惨不忍睹的捕杀宴会。
这便是上帝真正的目的吧,让该隐的后代如此这般的成为鲜血的奴隶。这便是他想要的吧,为了罪恶的生存法则,万不得已时便是同类自相残杀,获取可以生存下去的鲜血,这就是他最想要看到的结果吧。
落依面色阴冷在前面走着,对着那些血族囚犯的发狂行为一概视而不见。直到她们走到关押着他的那个牢房。落依见到迦梵那发丝平整,衣衫粗破,背对着牢房门精静坐这样的场景,忍不住冷冷的嗤笑一番。
这间牢房,和曾经关押她的那间,大抵没有什么不同。
他敏锐的捕捉到有两人进牢的声响,却没有回头看一眼。片刻,他闻到一阵鲜血的沁香抓挠着他的鼻尖。迦梵那这才回头看着刚刚进来的两名黑衣女子,他异常警惕的问:“你们是何人?”
两个女子都没有说话,只是其中一个黑衣女子上前,从怀中掏出一瓶鲜红的血液,放到他旁边的桌子上。迦梵那的眼神紧紧盯着这个女子,可又转眼看了看正身站在牢门前面的女子,细细的辨认着。良久,牢门前的那名女子掀开了宽大的帽檐,那一张绝世美丽的姿容完完全全暴露在这个阴暗的牢房里时,迦梵那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已经快要停止了。
“依……依儿……真的是你!”
“好久不见。”
迦梵那见到她欣喜若狂的站起身来,仿佛看到了可以改变他如今境遇的神祗一般。急于去捕捉属于她的那抹纯净的光亮。他急切的跑向她,用力的将她搂抱在怀里,她身上白莲花的味道,她那无比纯净的灵魂的味道,都足以让他为她而痴狂。
“依儿……依儿我好想你!你是为了我才回来领域的对不对?刚看见你的那一刻,我高兴的都快发疯了!真的是你!你愿意回到我身边了是吗?”迦梵那激情忘我的说着,不顾后果的亲吻她的颈项,落依一感受到他的这个吻,无比敏感的一下推开他,捂着自己刚刚被亲吻的地方,眼神凛冽的看着他,严禁他再靠近自己一步。
“迦梵那,你够了。我不是为你回到领域的,我是为了爱拉才回来的。我也没有想过再回到你身边,你不要白日做梦了!”
“怎么会!你怎么可能不是为了我!”
“你不准再碰我,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我不会让第二个男人碰我。你自己清醒一下吧!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再喜欢你了,我们已经过去了,整整七百年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执迷不悟。”
“那个人类有什么好!该清醒的人应该是你,人类和血族是不会有结果的,是你还在这里执迷不悟!”迦梵那失控的大喊着,一步走到她面前,两只手用力捧起她的下巴,血红色的眼眸恶狠狠的看着她,可只一会儿,就又恢复了一汪的迷惘,他细细的抚摸着她精致无暇的面容,口中喃喃的念着,“你为什么就不能选择我呢,我可以给你的绝对不比那个人类能给你的少,我可以给你更多……”迦梵那说到这,心里抽动了一下,渐渐松开了她,脸上漫过一丝苦笑。
“我现在一无所有,就算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也什么都给不了你了……”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血族里的荣华,我想要的,只有我爱的那个人才能给我。就算你还和以前一样的地位,我想要的东西,你也给不了我。迦梵那,你这是何必呢,相比我而言,爱拉要的太少了,你又为什么不愿意满足她呢。七百多年,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你心里怎么会不清楚,你明明给了她希望,你抱着她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她的心里有多么满足。她要的太简单了,我要的太多了……你说,你这是为什么呢。就为了我们曾经那相爱过的三百年?我们的生命太长了,你何必拘泥于那三百年就不放手。你可以和爱拉相守几千年,她爱你如斯,定会与你一起好好度过。”
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你明明知道,那场逼宫,爱拉她根本不知情。
七百年,你难道一点都没爱过她吗。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别让你自己后悔,我们可以做朋友,但不可以再**人,我和他已经结婚了。”
落依说出这句话,迦梵那只觉得思想一滞。
她竟然和一个人类结婚了。
他抬头看着落依的样子,静若秋水一般,即便是微风吹拂过落下来的树叶都不会激荡起涟漪。他更知道,她如今心湖中的涟漪,更不会为他而激荡阵阵。
“你什么时候离开。”
“这跟你没关系。”
“……好,我答应你,我去见爱拉。”
“你早该如此想。”落依淡淡的应下,“我去告诉她。”
“依……落依,”迦梵那哽咽了一下,抬头看着转身要离开的落依,口中微喟,“我们当真再也无法回到以前了吗。”
“即使可以,我也不会再想和你在一起,我现在只想好好做他的妻子。好好对爱拉,我们还可以是朋友,不要逼我,让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