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白银橡树城醒得很早。
从城门处通往秩序广场的主道早早就被清水洗刷得一尘不染,数不清的,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站在维持秩序的卫兵身后,手捧着鲜花,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他们身上虽然没有面料华贵,剪裁精美的服饰,但是也可以切实感到,这些生活在都城的人们,为了今天的节日已经拿出了自己最美的一面。
主道两旁的窗户上挤满了不停向着城门方向张望着的看客男女老少应有尽有,你甚至会产生一种怀疑,是什么让那些早已看淡生命的老人能够和这群年轻人挤在一起,燃起如此强大的热情。
阳台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毯,长方形的条旗从窗口垂下,上面绘着白色的橡树徽记,那些数不清的三角形彩旗飘带勾连了隔街相望的屋,这个微笑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有用了。
天光逐渐放亮,端坐在王座上的艾登俯身在身旁的教宗卡斯罗尼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在对方的微笑中,他站起了身。交错着金线的暗红色天鹅绒披风在阳光的照射下荡出滚动的细腻光泽,面对着不停欢呼的人群还有空地上的小伙子们,他轻轻举起手中的国王权杖。像是一道无声的御令,整个广场很快安静下来。
伴随着亲切的笑容,大教堂前响起了艾登浑厚的声音。
“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小伙子们,你们知道为什么么
二百多年前,我们的先辈,用血与剑赶走了波图尔夫王朝最后一位君主,那个暴虐无常的“暴君顿齐雷克”。在一片焦土与废墟覆盖的白银橡树城上,建立了我们今天的国度,并将它称为“奥勒姆”,在大陆语中意为“赐福之地”。
一百多年前,我们的先辈,在硝烟弥漫的多伦山口,被鲜血浸成暗红色的刀锋要塞前,抵御住了罗柯坎人如潮水一般地攻势。那是第一次“贝伦战争”,很多人死在那里,包括一位亲王,三位公爵,还有七大行省中数不清的战士。
最后,我们赢了,并在那里立起了一座“圣灵丰碑”。这座石碑并不是为了庆祝胜利,而是纪念那些为了这个国度,战死沙场的勇士。
三十年前,我站在你们现在的位置上,听着我的父亲,伟大睿智的玛赫斯先王陛下,讲述着王国建立之初的故事。说实话,当时的我并不清楚,这些古老的事迹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除了枯燥之外,只能将那些遥远的疑问留在心里,慢慢去想。
十年前,我们,在位于边陲的萨丁行省打响了“第三次萨丁战争”,很多站在这里的人,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儿子、恋人、兄弟。这十年,我不停地问着自己,当年接过长剑时,我到底接受的是什么
主神在上,我们终将老去,生命没有永恒。而我们手中的长剑却世世代代传承下去,小伙子们,你们接过的并不是一柄剑,而是圣洁的信仰还有坚定的勇气。
你们需要维护的是,秩序主神不灭的光辉、奥勒姆王国伟大的土地,还有你们身后那些千千万万,最朴实的,永远用臂膀筑起温暖家园的人民”
艾登的声音高亢嘹亮,几近嘶吼地喊道:“百战身死,信仰不灭以索缪之名,奥勒姆万岁”然后高高举起了权杖。
“奥勒姆万岁奥勒姆万岁奥勒姆万岁”整个秩序广场沸腾了,人们眼中含着泪水,山呼海啸般嘶吼着。
在众人注视着的目光中,索维兰从队伍中走出来,踩在红毯上的脚步坚实,沉稳,向着台阶失去生命的身体上。
对这些职业军人来说,这种行为是对他们的侮辱,裸的侮辱。就在受封仪式上,明目张胆地想要刺杀奥勒姆的国王,这已经不能用疯狂来形容了,而是罪该万死,必须有人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人群中间,坦德拉摸着刺客的脖子,回头向西里安微微摇了摇头,对方的决然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没有一丝犹豫或者悲悯,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你没事吧,艾登”西里安紧张地问道。
艾登摇了摇头,他竟然笑了。“刺杀国王主神在上,这还是奥勒姆王国史上的第一次吧”
索维兰戒备在艾登身旁,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父亲,他完全没想到,授剑仪式上竟会发生如此恶劣的事情。“父亲大人,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艾登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孩子,眼中流露出一抹温暖的慈祥,就好像亲眼目睹着曾经的幼鸟成长为雄鹰一样。他拍了拍索维兰的肩膀。“放心吧,孩子,他的准头实在差的太远了”
没等艾登说完,索维兰发现父亲的表情忽然凝固在脸上,整个身体有些艰难地想要转过身去。
“父亲父亲”不明所以的索维兰大声叫着,心里蔓延开一层不好的预感
听到喊声的西里安突然转过身,他愣愣地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一个覆盖头盔,一身御前禁卫装扮的人,将手中的匕首深深地刺入了艾登背后,殷红的鲜血粘在披风上,正顺着银白色的护手甲缓缓流下。
“艾登”西里安咆哮着一剑砍到了那名刺客的脖子上,飞散的盔甲碎片混合着血浆好像一朵妖艳的血花,“你怎么敢”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甚至包括站在旁边的教宗卡斯罗尼。老人用权杖支撑住自己单薄的身体,口中喃喃说道:“怎么会”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整个世界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索维兰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身影,那个他敬爱的,刚刚还和自己谈话的父亲,那个永远把最坚实的背影留给自己的父亲,就这样缓缓向后倒去。
扶在肩头的手掌脱离开自己的身躯,在空中无力地滑下,索维兰伸手想要抓住那个给与了自己所有温暖的手,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就像是一副恍惚的画卷,索维兰看到有人扶住了艾登的身体,有人瞪着空洞的眼睛丧失了所有焦距,有人嘴唇开阖着好像在喊着什么。阳光在头顶倾泻而下,不是光明,而有些苍白,周围仿佛失去了声音,只剩下晃动的乱象,还有那一抹刺眼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