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山尖的城堡,夜幕下黑暗弥漫的一座城堡,圣·紫林堡!
此地原是一处悬崖绝壁之上,却是被拦腰斩断了山体,再又是凿立出三面绝壁,塑成了一座高达百米的石台。
在石台之上,地域宽阔,这座城堡就坐落于此,四处无路,只有城前留了一路大道,也不过是仅供三四骑并排可过的石板斜路,自城池袅袅而下,一眼看去,黑色背景下,这城堡倨傲,又是显得好生拘谨。
顺着那条袅袅石道而下,便是一个小港湾——紫林港。黑夜里,还有着灯光,那是一座灯塔,不算高,更算不上塔,只是一座木头搭建的哨所,点着一盏昏昏暗暗的煤油灯,在风中一荡一荡的,灯火阑珊间,朦朦胧胧地照亮一小方光景。
平平静静的饮龙河在这小港湾轻轻步过,对,平平静静,被断龙牙拦截的饮龙河,在这里失去了大江大河的荣耀,却是成了平平静静的一抹水涟,在风中鼓起了漪。
孤傲的城堡,立在这个残破山体平台之上的圣·紫林堡,帝都中段的一座军事要塞,站立在饮龙河中游,离着断龙牙大坝也不过二十公里。
圣·紫林堡,断龙牙碉堡群,以及中上游的古兰堡,三座要塞承连北方百里外的桑德城,构建了帝国在饮龙河中流一线的边界防线,在此拱卫一方国土。
这夜,烟云缭绕,月影婆娑,所以黑暗里,那夜幕也是带着粉妆般的清淡,笼在城堡之上,为其更添了一丝丝的落寞,其间有着高塔耸立、城阙铺列,只是有些黑沉沉的,看着就像一张黑纸上的油墨,有得黑,有得更黑!
静谧之下,骤然间,一阵脚步声,像夏日沉闷的阴云里迸射出的雷火电鸣,在空荡荡的城市街道中回荡开来,轰轰作响。
此下,已是凌晨时分,已是第二天的开始,马靴在青石板上的踢踏声,在万籁俱静的城堡里,显得很是惊天动地。
见过火药燃线吗?引线一路“嗤嗤”地响着,激射着火花,蜿蜿蜒蜒地灼向大堆的**……
脚步声,就如同引线一般,从城南最高的尖塔轰隆隆地惊起,一路延绵传到了城中心城主府邸的大门前,“引线”燃尽,“砰!”的一声,“**”爆炸了!
大门的金属门扣被来人一拳砸出了火花,往日的叩拜礼节,已被这份蛮横炸飞了天——“开门!紧急事态!紧急事态!”随即又是一拳重击,门扣再度合实,火花四射下,雷鸣般的叩击声震耳发聩!
“咿呀!”不过半分钟,府邸大门就在一连串急促的砸门声中打开了,内里钻出个睡眼惺忪的侍从,强睁着眼睛看清了来人,却是个身着轻铠的军官,想来是夜里巡逻轮值的负责人,登时咳嗽了两声,神色一紧就准备询问事态!
那军官一见门开人来,也不等这侍从发话,手中拿出一个荧光闪闪的徽章冲着其眼前一晃,就是推开挡路的侍从闯门而入。
那侍从被来人推得一个失衡,跌倒在了一旁地上,看着这人直直地往府邸后院而去,愣了一下,刚想出言呵斥,脑子里却再次闪过方才荧光闪闪的徽章,登时一个激灵,身子就已是腾起,喉咙拉开,一道声音直追那人而去,越过他洞穿整座府邸,“开门放行!”
“咿呀!”“咿呀!”……
一道道门栏,或是落木厚门,或是石雕重门,在马靴踢踏声前,纷纷敞开,一路畅通,指示着来人前进的方向。
绕过六个弯,穿过三条深深的长廊,也是上了两层楼,终究是到了三层阁楼处的一间小偏房——这只是一扇普通的木门,却是雕琢着一朵细致的玫瑰,绿叶舒展,鲜花怒放,在门旁点亮的魔法灯下,暗影浮沉,颇有实质的感觉,唯一可惜的只是这玫瑰颜容枯槁,暗沉的朽木之色,让芳华褪尽,又多了些尘埃沧桑。
那身着轻铠的来人一路奔驰到这扇门前,却是停了下来,花了一秒钟平缓了一下呼吸,再花了一秒钟理了理思路,最后拿出了一秒钟恭恭敬敬地敲起了门:“伊琳娜大人!”
“进来吧……”一声优柔的声音自那玫瑰木门后响起,或许是夜半惊醒,这声音里,虽说没有多少不满,但充满了慵懒。
“是!”轻铠军官推开了玫瑰木门,这只是一间阁楼,床柜书台、花盏吊饰,简简单单却一应俱全,有着一大大的落地窗,披散着玫瑰花瓣的垂帘。
落地窗前,斜立着一个女人,面朝着窗外,看着夜幕星辰,淡淡地看着,听着来人进来也没有回头。她的身姿被一袭乳白色的丝绸长袍包裹着,玲珑被掩埋,窈窕却隐现;长发落下,蓝色的基底,白色的发梢,像瀑布一样,流淌在绝壁的背后,直直地下挂到腰间——这便是伊琳娜大人,索菲亚·伊琳娜,圣·紫林堡的主人,女主人!
轻铠军官没有往里走进半步,站在了门口,深深地垂下头,没有往里边看一眼,只是急急地低声报道,“伊琳娜大人……”
“断龙牙出事了!?”还未等轻铠军官开口,伊琳娜大人便是抢过了话,这话里不温不火,充满了女性的柔婉,竟是丝毫没对帝国防线出事有着些许急切与恐慌。
这军官闻言一愣,便是苦笑着点了点头,随着伊琳娜大人的语气,平稳地说道:“刚接到断龙牙魔能法阵传来的信报,断龙牙大坝占领了,就在一个小时前!这信报还是那些叛军自己发送的,连署名都是堂而皇之地用了‘断龙牙驻军’的名号……不过,断龙牙的友军竟然没有求救的机会,敌人的攻势……”
“哦!这些孩子真调皮,抢了东西还来调戏主人!”伊琳娜轻轻一笑,推开了窗户,将晚风迎了进来,晚风清冷,带着夏日饮龙河上特有的湿气,将伊琳娜城主的一头蓝发吹散了,也鼓起了乳白色的丝绸长袍。
尹琳娜深深吸了口气,也是打了个哈欠,算是把半夜惊醒的疲乏清理了一些,再又拢了拢头发,把扬起的长袍也收了收,便是摇头道:“贝尔,去吧,敲响百里钟,通告古兰堡和桑德城!然后,召集你的军队,连夜出发吧……”
“是!”被称作贝尔的军官敬了个军礼,却是东都“菲克斯”城的军礼。说来这饮龙河一带,都是当年的饮龙水军打拼而来,这附近一代的军队自然沿袭了饮龙水军的各种军规法纪。
贝尔军官微微屈身,往后一退,便是带上了玫瑰木门,而后再度急匆匆地奔跑离开,按令行事去了。
很快,脚步声远去,门户再度关上,府邸内惊醒的仆人侍从也各自回房去了。
“这夜晚多好!”玫瑰阁楼里,伊琳娜却是无心入睡,只是靠在窗前,吹着凉凉的风,看着闪闪的星星,嘴角扬起一抹动人的微笑,自言自语道,“我的罗密欧啊,你的人还是这么调皮,也不知道好好管管,真是的!”
伊琳娜微微动了动,歪了歪脑袋,想着值得想的人,静静地失神,沉在美妙的夜色中,迷在美丽的幻想中。
这城主府邸再度沉入安静之中。
只是府邸静了,可整个紫林堡却闹腾起来了,也就不到半刻钟,钟声响起,悠悠扬扬,洞穿了天际。
整个紫林堡都因为这钟声而喧嚣了,一盏盏五光十色的灯亮了起来,一个个睡眼惺忪的人钻了出来,一件件奇形怪状的睡衣在这夜下走上了大街——百里钟是一座魔法装置,带有讯息的音律,浑厚充盈,可传数百公里而不散,正是紧急时刻通达军情、告知大众的手段。
街上民众纷纷扰扰,城墙四侧的各处军营也是活跃起来,大半军队都被调动起来,金戈铁马间,迅速集结成阵列,各种物资也很快转载完备,只待号令!
深夜这当口,陡然间,风云涌动,那本就些许的星月之光,就被完全遮蔽了,空留下一层浓浓的云气,黑沉沉的,比黑夜还黑。
“嗯?要下暴雨了!”还靠在窗前欣赏着夜景的伊琳娜大人冲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努了努嘴,扫兴地叹了口气,随手将窗户关紧,竟是突然又有了睡意,步履姗姗,回到了床上,呐呐的说了句,“我的罗密欧,你的人真能闹腾!”便是笑着入睡了,也不计较那即将到来的风雨喧嚣。
“呜!”军号声终究于各处军营响起,号声单调,单纯的一声冲天警鸣!
号角已起,那乌云中的暴雨也是不甘落后,立马就跟着冲袭而下,有砸着屋顶,有拍打窗户,有冲刷地面,有积水成湖,一顿嘈杂乱响,竟是跟号角声斗气角力!
街上纷扰的民众被这暴雨压了回去,整座城市再度了无人烟,留下一道道空空荡荡的、充盈着雨露积水的大道,留给那些被雨水冲刷得更为冰冷的钢铁士兵一步步踏过!
置身天地,整个天空,被一轮黑得发紫的圆形云团笼罩,那份清冷的夜已被挡在了风雨之外,或许在千百里之外的地方,还有人在享受着舒适的夜晚,不过在这里已是不可能了!
雨水倾盆,圣·紫林堡的高台上,积水聚集,终究需要宣泄,于是高台四周激流下了四道瀑布,一道在城后方冲进了饮龙河,一道在左侧飞向了山林,还有右侧则是打在了乱石堆中,湮灭在了沙石之下。
而最后一道却是有些不一样,那是一道银色的洪流,却是钢铁洪流,浩浩荡荡地自城门前的袅袅小道上缓缓而,浩浩荡荡却又是缓缓慢慢!
这就是军队,圣·紫林堡的军队,如同雨水一般,一样在积聚,积聚的是士气,一样需要宣泄,宣泄的是愤怒!
只是这份愤怒,无法像瀑布一样那么简单的被宣泄……只有战斗,只有夺回自己失去的,夺回荣耀,才能让这份愤怒得以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