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埃雷走到里克身边,看着那不断喷涌鲜血的伤口,伤感无名而起,“里克叔叔,你这又是何必呢,难道,你就不想看到你所谓的计划,变成现实的那一天吗?活着多好,至少可以看到我和阿布索伦彼此对立的时候!”
“叔叔!?咳哦!”里克一开口,就有一股鲜血自嘴里倒吸而出,堵塞了口道,完全说不出话来。
于是,里克手一撑,就是扬起了上半身,这一动,带动着伤口的撕裂,血液喷涌得更快了。
里克将口中的淤血吐了个干净,就是攒齐最后的力气,扑倒在了埃雷脚边,呵呵笑道:“埃雷,没想到现在,你还会喊我一声叔叔!也好,也好……”
“里克叔叔,你……”埃雷弯下了腰,把里克扶了起来,他的脸色已经十分苍白了,像白纸一样,一样的脆弱。
“埃雷,我真不想看到你被伤害,即便这伤害是由我带来的!四五年了,你就像一个弟弟,我就像一个哥哥,我一直教导你,像我哥哥教导我一样教导你——所以,那时候,我一直没狠心对你下杀手……如果,我哥哥没有死,或许,埃雷,你就真的会是我弟弟!”里克的脸红了一下,红得很艳丽,这份嫣红里,里克说话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埃雷,小心阿布索伦,别相信他,小心……他的心计!记住,别相信他!”里克的气散了,胸口再也没有起伏,身子也软了,终究是去了,只留下“哥哥……”一个低吟。
摇头间,没有眼泪和伤感,埃雷把里克平放在地上,替他拔出了剑,将剑柄置于其胸口,又是拉过他软软的双手,挖开五指,带着它们合握住十字剑柄——双臂持平,剑尖于下,十字公正于心胸,死亡,骑士的葬礼……
“啊呜!”怀特也发出了一声狼嚎,算做是道别吧,狼嚎总是很凄厉,即便这狼嚎还很幼稚!
门外,库克趿拉着脚步,一步步茫然地走着,盖特、莫奇跟在后头,避开了门前四散倒立的卫兵。
漫无目的地渐行渐远间,库克三人被叫住了,却是圣龙·狄!
几人回头,看着这过去一年里的希冀,张了张嘴,可是谁也没有说话。
圣龙·狄“啧啧”了两下,就是掏出两件事物塞到了库克怀里,一块铁牌,一张纸,再留下句“去城北的阿伯克龙比府邸旁的小巷子里找到纸上的人”,说完便扭头走回到了门前。
库克摸了摸手上的两样东西,就是叹了口气,将其往怀里一塞,草草收起,走了。
三人渐行渐远,消失在了不远的拐角处……
许久,石室的门再次打开,埃雷抱着怀特,同样失神地走着,有些茫然。
石室外,是一片废墟般的建筑,破破烂烂的,杂草和矮树丛生,或许是贫民区的一个角落吧。
随意地扫视了一遍,埃雷也是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圣龙·狄和弗洛伊德,很难得的,这两个家伙站的是规规矩矩,没有靠墙也没有喝酒,就是直直地站在门口,不言不语,等着埃雷!
“老家伙,他说的,是真的吗?”埃雷摸了摸怀特,也就是拉起了话头,问了。
“具体的事宜,我不算特别清楚,不过大体上是真的!”圣龙·狄早就知道埃雷要问这个,故事和语言都整理好了,此刻的回答,也就是直截了当了不少,“十年前,我来到菲克斯城,和当初在此地修习军事理论的阿布索伦打了个赌,这个赌约你应该听说了吧!”
“嗯!”埃雷点了点头,算做回应了。
“上一辈的情感纠葛有些乱,也是这个乱,被我很好地利用了!我那个无趣的赌约,让精明的阿布索伦拱手让出了希利娅,也将这个才华横溢的人拉进了龙谷!”圣龙·狄一步步地将过去的因缘道出,“这其间的每一个行动都有着意义。”
“这个赌约,以我自身的短短二十年禁闭,换来了莫大的机会!阿布索伦的退出,让以希利娅这小女孩为中心的复杂关系顺利地结束,于是,诺塔奇有了个好妻子,封龙之刃的继承者也有了个好母亲!”
埃雷嘴角抽搐了一下,就是摇头笑道:“你们,连母亲都要给我安排,真是有够辛苦的!”
“母亲,对于一个人的成长至关重要,你自己也深有体会,不是吗?”圣龙·狄耸了耸肩,算是避开了埃雷的怨念,而后继续道,“不过,也是由于希利娅的存在,让阿布索伦对诺塔奇有了一些些顾忌,这份情爱下的牵绊,争取来了大量的时间!”
“顾忌?老家伙,这话里的意思?”埃雷听到了一个关键词,也是立刻就抓住了!
圣龙·狄顿了顿,就是解释道:“阿布索伦那孩子野心很大,东都这么一个军事基地,他早就想要了!对付阿伯克龙比家族的计划,是一定会进行的,而且一定会成功,就如同如果他想,就一定能得到希利娅一样!”
对于阿布索伦,埃雷也是从几次接触中感受到了他的那种魄力,嘴角一翻,就是摇头道:“所以,老家伙,你那个无聊的赌约,是必须进行的了!”
圣龙·狄的青色瞳孔缩了一下,声音骤然紧了半分,说道:“对!阿布索伦唯一的弱点,必须在阿伯克龙比的控制之下!”
“这……原来身不由己的,不只是自己!”埃雷对于妈妈,有了一丝丝的歉意,“那另一个呢,为什么要让他进龙谷?难道是……”
“对,西格里之子!那些元素化的巨龙,阿布索伦一进驻龙谷就意识到了其内的纷乱,不出半年就和其首领搭上了关系,而后迅速发展起了龙骑营——这也正是让其进入龙谷的目的,为人类组建龙骑士军团!”
“不是吧!”埃雷拍了拍脑门,有些弄不清老家伙在想些什么,“老家伙,你把阿布索伦弄进了龙谷去加速龙族的内乱?”
“没错,人类需要一只实力强盛的特殊军队,龙骑士大军是其最好的选择!”圣龙·狄点了点头,眉毛一挑,理所当然地说道,“这是为了九年后的那一场战争,种族之战!”
“种族之战!”埃雷一个哆嗦,就是挑开了这个词,“老家伙,看来你们什么都算好了,唯独没有算好阿布索伦动手的时间!”
圣龙·狄脸上有些不自在,眼珠子一翻,无奈地承认道:“对的!阿布索伦分化龙族的进程之快,超出了我的预料。实力在握的阿布索伦自然不会在乎什么约定,颠覆阿伯克龙比的计划就被提了上来,于是一切都提前!”
埃雷瞬间阴沉了下来,言语也变得简洁了:“这么说,里克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阿布索伦发起的政治劫难,让阿伯克龙比家族被帝国除名!而其后,封龙之刃不知为何就破封了,魔封石碎裂,埃弗雷特,你就走上了原本应该在十八岁才踏入的历程!”圣龙·狄察觉到了埃雷的变化,也不多加干涉,只是说着自己该说的,“至于其他,我也是不清楚!封龙之刃计划里,分工很明确,我只代表龙族参与,顺道负责对你的指导,再顺道保护一下你的安全——不过也就到这了,你以后的路,我不能再出面干涉了,生死存亡,都靠你自己了!”
“是吗?也好!”埃雷也是不再问了,甚至不再理会这两人,只是抱着怀特,向前走去,漫无目的,渐行渐远……
身后,弗洛伊德和圣龙·狄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对于里克寻死前的这个计划,真的很无奈!
“埃雷!”弗洛伊德看着埃雷渐渐远去的背影,终究是喊了一句,“你得去西都奥利!”
埃雷听了,没有停下,只是摇了摇头,还是继续向前走着,那意思,不就是“我不想去,阿布索伦在那,我不想去!”
弗洛伊德凭空打了一拳,就是抽出了酒囊喝了口,旋而兴致高涨,贱笑道:“艾妮琳那个漂亮小妞也在那哦!”
埃雷顿了一下,头微微一垂,就是轻声回了一句:“……我,不想去!”而后,脚下骤然加快了速度,急急地往前冲去。
“你必须去!”圣龙·狄也是补了一句,只是这时,埃雷的身影已消失在了拐角,也不知道这声音有没有传达到,“如果还想活下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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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克斯城南,那条来时的大道,在夕阳的斜光下,寂寥地舒展着自己的身躯,远远地向着天边而去。
平原是那么的远,远的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天边,只是大道的那一头,在哪里?
那天际余辉下的暮色,红色的淡漠,会是温暖的吗?还是说,是血红色伤痛下的寒冷……
不知不觉的,埃雷终究是走回了这条老路,走回了先前下车的地方,那卫城外头的大道之上!
此刻,夕阳西落,已是傍晚了,一个下午的短短时间,菲克斯城,进了,又出了。
此下,埃雷两足分立,一足向前跨着,脚踏实地,一足落在后头,一样的脚踏实地!
这路口道路旁的驿站,空荡荡的,没有车马,时间晚了,车马早就出发了!
埃雷看不到前面的路,不敢向前走,却也无法停下,就这么站在了路口。
许久,看了许久,终究是回了头。
只是这一回了头,脚下还未踏实,就是见着了夕阳下的菲克斯城——黄昏的太阳,落在西边,是一轮鲜红的火球,有些彩霞,像滴落后弥散的血花;而方方正正的城池,沐浴在这血花之中,也就蒙上了一层面纱,只是这层面纱挡不住里头暗青色的森寒,于是,森寒变得萧瑟了,带着血色的寂寥。
平原上的雄狮,孤零零地落在那……
“我要去哪?”
“我应该去哪?”
“我还可以去哪?”
“我这一路走来,不都是安排好的吗?我还能去哪?”
菲克斯城的肃杀让埃雷再度回了头,看着那条没有终点的大道,虽然很茫然,但总好过寂寥。
“或许,十年的变数,应该可以改变一些什么,至少可以变个地方吧!”
埃雷选择了方向,不再变了,也不再等了,脚下生风,一步步,点着地,飞快地走着,再到跑着,直到跑远了、跑累了,才缓缓停下,再度回到走着,一步一步,慢了许多,但走得很直、很踏实!
卫城的城头,有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埃雷远去的背影,却是周身紧裹的占星师。
斜阳下的血色,在她的身上映衬得更为贴切,因为那一对裸露的眼睛里,干涸的神色衬着这份血色,有了一丝丝的生机。
“喵呜!”很突兀的,洛基,那只小猫一般的黄色怪物嘶鸣了一下,化作一道黄光,自长袍中跳出,闪入了卫城哨楼背后的阴影里。
“你来了!”莉莉丝眉头轻皱,也就只打了声招呼,没回头,双眼却依稀盯着埃雷远去的背影。
许久,那阴影里,才浮现出了圣龙·狄和弗洛伊德的身影,而洛基那个小怪物则是赖在前者的怀里,“牢匚亍钡厝鲎沤浚辈皇钡靥蛱蚴チさ业氖种浮p> 圣龙·狄的一双眼睛永远落在那占星师的背影之上,方才看了那么久,此刻却依旧没有看够,不过话还是得说,问题总得问:“莉……黑暗占星师,这场戏,你安排的?”
“不,我只是给了那个骑士一点点的暗示,关于如何驯服三个小乞丐的方法,其他的,我没有参与!”占星师莉莉丝草草回了一句,就是一招手,将洛基招了回来。
洛基“啊呜”了一下,就是蹭上了圣龙·狄的肩头,在其脸上依偎了片刻,才在占星师的再次召唤下闪回了其长袍之内。
“那……”圣龙·狄挥手道别了洛基,就是想再多问一句,只是话刚开头,一道幽蓝色的魔法阵就是浮现在了对面伊人的脚下。
“嗖”的一声,占星师就没了踪迹……
“你……”圣龙·狄的第二个字已是落在了空气里,那份夕阳的斜光,血色的残阳,真是难堪。
一旁的弗洛伊德对此耸了耸肩膀,就是走到了城墙边,掏出了酒囊,灌了两口后,就是把酒囊扔给了眼神有些呆滞的圣龙·狄。
圣龙·狄被酒囊砸了一下脑袋,才回过神来,顺手一捞就是把住了酒囊,灌酒间,也是走到了城墙边,透过低矮的城垛,沿着城下的大道,看向了天边。
“老龙,我觉得我们好残忍,这么折腾这孩子……我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恶人,在折磨一个**岁的孩子!”看着远去的那个小身板,弗洛伊德趴在了城墙上,贴着那被太阳晒了一天的炙热石墙,叹气道,“你看他,连现在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圣龙·狄依旧灌着酒,一口一口,不会醉似的,不过也确实醉不了。
“他总得面对的!好在无需我们去亲自折磨,我们只是在局外,编排这一切,然后静静看着!”打着酒嗝,这头老龙迷糊着双眼,也是看了眼远去的孩子,摇摇头道。
“也对,好在我们不用出手!”弗洛伊德回转了身体,也是不再做遥望,手肘后撑,就是半靠在城垛口上,骤然大笑起来,“哈哈,忽然间,我很感谢里克那个小人!”
圣龙·狄眯了眯那一对青色瞳孔,折射出了血青色的璀璨,就是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流溢间,就是同样大笑道:“一样,我都有些后悔了,该让里克活着的!”
“可惜,人都死了!”弗洛伊德一看对面的老龙喝得这么厉害,就是一把夺回了酒囊,也是灌了一大口。
圣龙·狄没了酒囊,只好咂了咂舌,回味着酒的味道,也是靠上了城头,呵呵笑道:“日子还长着呢,总有人会出现的,感动他或者折磨他!”
“嗯!对,总会有那么些人的……”
“一定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