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英子听说贝贝这块不是学习的料都被分到了重点班,顿时吃惊不已。知道的当天,就把情况反映给了景良。听到消息的景良似乎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道:
“普通班跟重点班都差不多,重点班就不一定比普通班好!‘宁**头,不做凤尾。’与其在重点班做一个末尾的,还不如在普通班做一个第一。普通班的第一,得到老师的重视反而会更多一些……再说,学习这事,就相当于拜师学艺:‘师傅引进门,修行在各人’。能取得怎样的成绩,最终还是得看孩子自己的。”
理论上讲,景良说得是很有道理的。然而景良不知道的是,普通班的老师真的就如同他讲的那样,仅仅只是把学生引进门而已。至于门里面有什么,孩子自己能坐到第几排,完全得靠他们自己探索,有时甚至老师自己也不知道门里究竟有哪些东西。
有些学生两眼一黑,愣是给桌子板凳给撞得鼻青脸肿,最后索性也就不去找什么坐位,干脆就原地坐了下来。有些老师甚至只是告诉你门大概的方向,连亲自带他们去找门槛的功夫也给省了。这样完全地任学生自由成长的过程,与野树成长的过程一般无二。
另外,景良之所以认为海山进普通班学习的是可行的,完全还因为自己的堂侄当时读小学时,读的也是普通班,也照样考了全校第一,这件事也一直让他拿来当成教育的范例。
景良也曾一度想过给孩子调到重点班去,因为这样一来,与牌友聊天时,谈到自己孩子在重点班也比在普通班要更有面子一点。不过,他在三湖只是一个外来者,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关系去转班。也许费力用心地去找,是可以办成这件事的,但这样劳心费神的事,不到迫不已的情况他也是绝对不会去做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还是打牌要紧!
景良的话,英子转念一想也有道理。既然海山在重点班是一颗可有可无的草,但在普通班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宝,那还不如在普通班呢。从此夫妇二人也便任海山在普通班里学习了起来。
事实上,海山在普通班里也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宝贝。开学第一天,帮主任在点名时,就不禁地多看了他几眼。一是因为海山的孩童般的长相实在可爱,初中的海山虽没有成熟男生的帅气,却有阳光暖男和文质彬彬的气质,一看就属于顺眼的那种;二来,海山的成绩是全班第一,怎么说这个孩子都应该是自己班以后冲击各种教学奖金的可靠保障。综合两点,海山让这个新上任的帮主任有了比一般同学更多的好感,也格外地重视起来。
新来班主任姓杨,女,初中语老师,师范毕业后就来这里任教了。今年由于学生略有增多,师资紧张的缘故,很荣幸地被学校提拔成了班主任。这个新上任的班主任尽管五官娇好,却因一脸无可救药的青春痘而毁了一切。同学们绝对相信杨老师是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除痘大战的,可她脸上的痘子却正如她教过的那句“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一样,周而复始,又像极了野草,大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趋势。杨老师的脸上常常是好了痘子,留下豆印,除了豆印又来了豆子,打地鼠一般。
杨老师的给学生的印象除了满脸的青春痘以外,就是心地善良。站在那的她就犹如一棵亭亭玉立的小树,自带一种由木头所散发的书卷气。杨老师虽然心地善良,可正如所有有痘子的女生一样,由于烦人的痘子的影响,虽心地善良,但脾气暴躁。每当她感觉脸上奇痒后,心情也会随之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变得恐怖起来。
每当同学们答不上问题,背不了课文时,她会拿着手中的语文书猛地敲打自己的讲台,然后再生气地敲打自己的黑板,激起一团团白色的烟雾,搞得讲台跟白云仙境一样。渐渐地同学们便有点怕了她,前排的同学更是因为身处仙境的原因对她很不满,杨老师‘母夜叉’的外号便不胫而走,悄悄地流传开去。
其实大家一开始给她取的外号是母老虎。可是同学们后来发现母的老虎,性格虽是残酷了一点,但外表怎么也属于可爱的类型,而且最关键的是,母老虎是不长痘痘的,这与老师的外貌严重不符。苦思冥想之后,他们终于从博大的佛教文化中找到同样性格凶残的夜叉,并送给了她。
同学们一开始当然是不忍心把这个不雅的外号给自己的老师,这是有违道德伦常的行为,与古代圣贤的谆谆教诲是相悖的,有欺师灭祖之嫌。也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缘故,这个新上任的班主任严格得近乎苛刻,很多同学因为背不到文章而挨了训、留了校,又没有赶上家里的晚饭,饿了肚子。有些调点皮或者笨一点的,甚至还请了家长。家长被请来时,无一不是愤怒无比,觉得面子尽失,当即就狠狠地揍起了自家那不争气的孩子来。
这样,本来杨老师是没有揍人的意思,却得到因揍人才会有的仇恨。再加上由于前几排同学们细微的恨意,硬是把老师可爱的外号给扭曲成了‘夜叉’,至此,同学们才毫不犹豫地把‘夜叉’的外号送给了她。
杨老师虽然是女老师,也是喜欢打人的。这个在十几年后文明学校,简直是惊天的奇闻。十几年后的老师是断然不会打孩子的。最多是冷漠地把孩子调到最后排去,借着自己视力不好的缘故,来个‘眼不见为净’,任其自生自灭。可在海山读书的那个时代,老师打人是个十分流行的事。老师如果不打人,甚至就可以直接参加‘最佳老师’的竞选,当然,前提条件评委得是学生们才行。
在很多年以后,社会也掀起了一场关于‘老师是否应该打学生’的辩论。
正方认为,不打就不足以让学生守纪律,没有纪律的学生无疑是糟糕的学生。所以正方认为:学生不仅该打,而且要狠狠地打。如果气了不打,而采取对孩子漠然处之,任其自生自灭,倒是对孩子最大的不公平。这个理论是似乎能够成立,而且很有道理。正如《三字经》里所说,‘子不学,师之惰’,如果学生不学习,那肯定是老师偷了懒不勤快的原因。而苦口婆心地对学生说上一堆劝慰的话,有时真不如打一下来得更有效。
可反方的理由也十分充分。他们认为打是不能解决问题,相反容易让孩子产生逆反厌学的心理,甚至会报复老师。这种观点也得到了一些老师的认同。还有一个很有力的证据就是:老师的师德也不是整齐一致,相反总是参差不齐的。有些老师打孩子是为了孩子好,这是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但有些无德的老师,打孩子完全是因为自己个人情绪波动,甚至兴趣爱好偏暴力的原因。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有暴力倾向,而这些性格暴躁的老师混在了老师队伍中以后,就会成为孩子们的灾难。所以,反方坚决反对‘老师能打学生’的观点。
就在正反双方各为自己的意见争持不下的时候,中国文化源远流长的中庸之道,在这里又发挥了作用。因此,又有一部分人站了出来,主张‘即要打,又不能打’的观点。可是这种哗众取宠的中间派的理论一提出,就如同放了一个臭屁一样,立刻受到了正反双方的全力攻击。中间派的理论很快就被认为是墙头草的典型,一无是处。
中国几千年的社会,虽然一直流行着中庸之道的思想,可是真正做到‘中庸’的人和朝代又有几个?什么叫‘即要打,又不能打’?这个度的把握简直难于登天。
正当三方争执不下,正方观点惯性地占有教育界主流思想的时候,一股‘西学风’彻底改变了教育界的形势。西方先进的科技让人们逐渐产生了‘只要是西方的,都是好的’的思想,因此,教育上也完全照搬了西方的教育标准。而在西方教育思想中,老师打学生是一种野蛮人才干的事,是侵犯了人权的表现。很快,反方和中立方竟出奇地联合了起来,拿着人权的旗帜一起攻击正方的教育观点,正方这个在这个国家流行了几千年的教育模式,在短短的十年不到的时间里,就迅速覆灭。
从此,老师也不允许再打学生了,但孩子惹老师生气又是经常的事情。老师的火气没地方发泄,渐渐地就学会采取更精妙的‘冷暴力’的方法来惩治学生,对这些学生也不管不问起来。他们完全把那些调皮的不听话的学生当成了一根杂草,并任其在教室后面自生自灭。
后来的海山,回忆起学生时代时,还是很感谢自己老师当初对自己的严格要求的。不管是在初中,还是在高中,尽管自己挨了打,老师对自己那不离不弃的态度,让他感激,也让海山无比欣慰。后来想到自己挨打的过程,也丝毫没有什么疼的感觉,想起挨打的过程竟然还能发笑,感觉无比温馨。这种挨打的经历也成为他以后对自己孩子吹虚炫耀的资本:每当孩子听到自己父亲讲述上学时是怎么挨打的时候,总是津津有味,乐此不疲,总会全神贯注地听起这些只属于父亲才有的有趣经历。
‘夜叉’杨老师虽然脾气有时很暴躁,但恬静下来时,怎么也算得是一个淑女。一个没结婚的女人又能凶到哪里去呢?海山回忆,相比那些结了婚的女老师,杨老师在打人方面的确还是占了弱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