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物见在笑真人手下讨不了好,突然一个翻天空跃,又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禹王庙前。
“妖孽,还想跑!”笑真人收敛起脸上的微笑,双脚一点,腾在空中,左三下右三下,拂尘像驱赶蚊蝇一般挥舞起来。随着他的动作,空中轰隆隆地隐隐响起了雷声,墨黑的云麇集,闪电像灵蛇一般抽打着天空。
小胡感觉空气中的压力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突然豁啦一声,半空中掉下一个人来,在地上滚来滚去,笑真人的拂尘每在空中抽一下,他就惨呼一声。渐渐地,他的痛呼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伏在地上不动了。
笑真人缓缓从空中落下,见小胡仰头看着着自己,目光里满是仰慕,微微一笑,又现出了他那滑稽的神态。
他缓步朝着那人走去,那人上身什么也没穿,像是死了一般,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笑真人走到他身边了,都似乎毫无知觉。
笑真人正要抬脚将他翻过身来,突然眼前火光一闪,一股极其强烈的火焰直喷他的脸面,他的视线被挡住,灼热的气息奔腾而来。
“好狡猾的孽畜!”笑真人大喝一声,拂尘一扫,那团火焰像一团乌云般被他的拂尘驱散,就在火焰散去的一刹那,他还未来得及看见任何东西,耳边传来孙女儿的惊呼:“爷爷小心!”
又听小胡啊地一声喊了出来。他们看见什么了?还未来得及他多想,背后吠声云集,像一群马蜂嗡嗡直叫把他包围。
“绝域神龙,势若惊鸿,广天一夜,飞马行空!”无数尖牙利爪火狐围绕的笑真人突然像一阵旋风那样急速旋转起来,随着旋转,他的身体化作了一团若有若无的影子,在群狐的缝隙中逍遥飘荡。
“啊,神龙逍遥!”小姑娘轻轻惊呼一声。
“什么是神龙逍遥?”小胡问道,目光不离已化作一道灰影的笑真人。
只见那道灰影在群狐之间自由穿梭着,但范围就是不离群狐左右,小胡觉得很奇怪,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明明可以很容易地逃出来的,难道是因为那群红的像火的狐狸能量特别强大?
“神龙逍遥是我们云梦门的不传之秘,据说已经失传很久了,没想到爷爷竟然学会了。神龙逍遥步法可是天下玄宗最精妙的步法,可以蹈火不焚,蹈水不沉,随风而舞,随意赋形。”小姑娘看着那道灰影,一脸的兴奋。
她说的那四句四个字的话,四句小胡有三句听不懂,但那句“随风而舞”他却不但听得懂,而且很赞同,因为此刻笑真人的灰影确实像风一般飘着,令那群火狐难以轻易触碰。
突闻一阵清啸,那道灰影向上直飞,脱出了群狐翻动的圈子,砰地一声,群狐像被炸开一般,纷纷激射跌落。奇怪的是,跌落在地的火狐很快就化作了一团团燃烧的火焰,越烧越旺,而且像一个个球那样,向着垓心滚去,迅速聚集到一起,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焰。
小胡看着那火焰,突然变了神色。他想起了自己在那洞室里的那个梦,缓缓地,他感觉自己丹田升起一团极热的气浪,燃烧了自己的心和血,突然他掐住自己的脖子,状若疯虎,死命地摇头。
小姑娘正静静地看着那团滚动燃烧的火焰,不经意间一扭头,看见小胡双目赤红如血,吃了一惊,忙问道:“你怎么了?”
小胡不答,双眉紧蹙,紧紧盯着她,突然露齿而吠,模样极为凶横,小姑娘吓了一跳,轻轻啊地一声跳开。
笑真人正要向那团火焰发动攻击,听到孙女儿的惊呼,忙道:“怎么了?晶儿?”
小姑娘定了定神,道:“没,没什么,爷爷。”
笑真人哼地一声大喝:“妖孽,受死吧!”手一扬,手中的拂尘刷地笔直如棍,他一招“切破鸿蒙”的剑势,宛若惊虹,向那团火焰刺去。
但拂尘还没刺到,那团熊熊的火焰忽然像灵蛇入洞一般,迅速钻入地下消失了。
“算你逃得快,这次姑且饶你一命。”笑真人也不想再去追,收了拂尘,转身走向孙女儿,问道,“刚刚怎么了,晶儿?”
小姑娘道:“没,没什么。”她发现那团火焰一消失,小胡的狂态就同时消失了,她本来想跟爷爷说,但看着小胡那垂头的模样,不知怎的,就改变了主意。
笑真人见小胡垂着头,发丝乱得像一窝草,全身像是脱虚了一般,感觉很是奇怪,用手一抬他的下巴,问道:“小子,你怎么了?”看他的眼睛时,原本清澈的目光变得呆滞,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像不认识自己一般。
“他可能。。。。刚刚受了惊吓。”小姑娘道。
“是吗?”笑真人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想不到这小子这么胆小,本来我看他骨骼不错,想收他为弟子的,现在看来不用了。”
小姑娘一听,就知道自己更不应该把刚刚看到的小胡的异状说出来。她知道若是一说,祖父准能判断出他可能跟刚刚那狐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笑真人虽然笑看风尘,实质上为人是非分得极清楚,正邪看得很重,那时他不但不会再收小胡为弟子,甚至会杀了他。
为什么自己会为了这才认识不到一天的小男孩欺骗祖父,小姑娘自己也想不出个很好的理由。想来想去,只是怪自己的同情心在作怪,刚刚看见这个男孩垂头丧气的模样,她发现自己心里竟挺不好受的。
爷爷已经多年不收弟子,现在他竟然有收小胡的打算,可见他实际上还是很看重他的资质的。想到这里,小姑娘不由得嘴角露出微笑。
“你笑什么,晶儿?”笑真人明察秋毫。
“没什么,爷爷。”小姑娘笑道。
“古灵精怪。”笑真人哼一声,也不再看她和小胡一眼,转身走向禹王庙斜对着的一条山路。
小姑娘忙拉着小胡跟上。
“爷爷,刚刚的那个怪物是什么来头?”
“他应该就是毁灭了那个村庄的罪魁祸首。”
“啊?”小胡失声惊呼。
“怎么,你认识他?”笑真人倏地转身,盯着这个资质绝佳却行为有些可疑的孩子。当他在村子里发现他的时候,他正昏迷不醒,在竹林里为救他而注入玄能时,却发现他体内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与自己的对抗。
“不,不认识。”小胡的神智已经清晰,迎着笑真人的目光忙回避开,“我从来没见过他。”
“那就好。”笑真人沉着脸道,见他不像是在说谎,就没再追问。
“爷爷,那怪物是狐妖吗?”小姑娘又问道。
“跟你没有关系。”笑真人不答,“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什么?”
小姑娘向小胡吐了吐舌头。
夕阳挂住树梢,迟迟不肯坠下。笑真人带着两个孩子走上山道。
“文命,你姓什么?”小姑娘问道。她看着小胡一直低着头闷闷地走,忍不住想引他说说话。
“姓胡。”
“狐狸的狐吗?”小姑娘惊讶道。
“不,古月胡。”
“古月胡,你还念过书呢。”
“嗯,我跟村里的七公学过认字。”
“七公是谁啊?一个老人吗?”
“嗯,他是村里唯一识字的人。”
“他。。。是不是也。。。。”小姑娘想起小胡的村子罹受了灭顶之灾。
“嗯。”小胡闷声道。
“那。。。。村里难道除了你,一个也没留下吗?”
“不,还有两个人活着。”小胡突然想起了小喜。
“谁啊?”
“小喜和他爹。”
“小喜是谁?”
“他是我的朋友。”
“我。。。是不是你的朋友。”小姑娘认真地问道。
“。。。。。是。”小胡发现自己虽然失去了两个朋友,终于又多了一个朋友了。不知怎的,看着干干净净、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他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不愿在女孩子面前哭,抬起袖子擦了擦,问道。
“我叫司徒晶晶。”小女孩微笑道,“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
看着她清澈真诚的目光,小胡用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