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江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门前挂上大红的灯笼,年初十五的团圆喜庆,她却一个人孤零零地游荡在这座陌生的城,看着从她身旁路过的被父亲宠着、母亲爱着的孩童,心中酸楚无人懂。
雪越下越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少,还好踩在积雪上嘎吱嘎吱的声音不会丢下她。低头看绣鞋陷进积雪里,好像沉沦在沼泽之中,动弹不能。
然后……然后便撞上了一个人,她抬头,对面的少年也抬头,她的灵气可爱,他的俊朗儒雅,只是两人都带着冷色的忧郁。两人是怎么一起走,走在一起说话的,不知道。
两人似乎走累了,蹲在石桥的桥墩下。她先开口的,“你看起来很伤心。”
“你不也是?”
“我……我只是冷的。”她还是那般要强。
“鸭子死在田埂上。”那个少年不慌不忙地吐出一句话。
她不太明白,“什么?”
“嘴壳硬。”
当时漫天的飞雪,冻得她一双手都冰透了,可是她把手放在脸颊上的时候,竟然觉得好温暖。她记得她是把脸埋进了膝盖处的襦裙,“我……离家太远了。”
“再远也能走回去的,不是吗?”那个少年好像是在安慰她,“可是我却再也见不到我娘了。”
“为什么?”
“她去世了。再也不会对我笑,再也不会给我做宵夜,再也不会看不到我很厉害的样子了。而我爹的二夫人现在管着府里,她不喜欢我,总是针对我。”
她抬起头看着少年,嘴角浮起淡淡的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的话却是,“你还好嘛。还有爹,还有认识的人。我爹娘都死了,奶娘也死了,我醒来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知道家在哪里,却不能回去,他们逼死我爹娘,也不会放过我的。你看,你是不是还挺好?”
“恩,你是挺惨的。”
“是吧?嘿嘿……我就说你还好吧?”
“是比你好。”少年点头,望着她眨巴眨巴的大眼睛,“你的眼睛好漂亮。”
两个孩子,竟然是坐在大雪天比谁更惨。
“你饿吗?”听到肚子咕噜声的少年问她。
她摸了摸肚子,“好像有点儿。”
“我请你吃东西,你陪我玩会儿,行吗?”
“好啊!”她笑了,使劲儿点头,在点头的时候,少年腰间的玉佩撞进她的瞳孔。她语气中带着着急,“这个是……?!”
“这个啊?”少年将玉佩解下,拿给她看,“这是我娘给我的,说等我长大了,如果看见有一个女子配着另一半玉佩,就上去带她回家。”
“不认识都带回家?”她被惊讶到了。
“不是不认识,我娘说,她是我妻子,要我好好照顾她!”
“妻子?你娶她了?”
“恩,没……就是要娶她回家,然后对她好,对她很好很好。”
“哦……那如果我有这玉佩,你娶我吗?”她望着少年的眼睛中带着光亮,神情期待。
“娶啊!”少年看了一眼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但首先你得长大,其次呢……你得有玉佩。”
“好啊!等我长大,你要娶我,然后你要对我很好哦……”她在雪花飞舞的雪地里跳起了舞,在雪地上快乐地转着圈。“你叫什么?”
“江睿央。”
“江睿央?”她在脑子里仔细地思索,好像名字也没有错,笑弯眉眼,“江睿央……”
“你呢?”
“我叫……”话到一半,突然咬住了。随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等你娶了我就知道了呀!”
“好!”
那天,那个少年牵着她逛了江城的夜市,买了好多好吃的糕点,和好玩儿的小东西,还有一个面具,她一个,那个少年一个,少年找人借了笔,在她的面具上写下了“央”字,两人约好,要再一起逛夜市。
只是那天分开,江睿央便落了水,落了一身病根,三年多不能出门。
可当江睿央开始打理江家生意,常出门时,她已披甲上阵代她阿哥去了北方战场。
而归宁那天,恰好江睿央有事,没有随她回家,便没有见到她闺房中写着“央”字的面具。
即使这样,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想什么呢?”江睿央轻轻地扣了一下木暖晴的额头,唤回了她的思绪。
木暖晴只是看着江睿央笑,眼睛里溢满浓浓的情意,“江睿央,你站队吧!是在二夫人那边,还是悠然和江睿叙一边?我一定会帮他们的。”
她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到如今能有江睿央相护相伴,全靠上天垂帘。如今她眼前有这样一对,她若视而不见,怎会心安,不管是为上苍这份情,还是为悠然待她的好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