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涧,前后都有人把守。
他们已经来回巡山无数次,居然依旧找不到楚王。
难道他还能插翅飞走了不成?
“废物!”为首的咆哮道:“这么多天了,居然还找不到人!让主子知道我们如此无能,谁都别想活了!”
“不如,我们将这山涧烧了?不管他们藏在哪里,不想被烧死就只能现身!”一个辽人打扮的杀手说道。
“啪!”为首的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放火烧山?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想引来附近的官兵?”
挨了打的那个人捂着脸退了下去。
为首的眯着眼睛环看这山涧四周。他们那么多人,围追堵截,都将这山翻遍了,居然还找不到他们四个大活人?怎么可能!
难道……
“这两边的山必有洞穴!给我搜!”
杀手们分成了两拨:一路人马依旧沿着谷底搜寻;还有一路则沿着陡峭的山壁查找有否可以藏身的洞穴。
陆离倚靠在石壁上,以手绢仔细的擦拭着他的宝剑,刃若秋霜,映照出他冷静坚毅的面目。他已然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
“王爷。”相思担心极了,她不敢想象,那么多武艺高强的杀手,他要如何攻守?她这段时日,见到了那么多的死亡,那么多的受伤,好不容易离开了战场,为何厮杀却追着他们不放?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致他们于死地?还打扮成辽人的模样?
她看着他,他的眼神宛如玄铁般坚硬冰冷,透着陌生的杀气;眼尾深刻的泪槽,却又显得那么孤独和感伤。
她的忧愁没有躲过他的眼睛。他的语气竟然宛如秋水般温柔:“援兵今日便会到。你不要担心。本王会护你和孩子周全。”
她忽然就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的腰。她哪里是担心自己的生死?她是心疼他啊。
陆离没有想到她会忽然抱住自己,下巴在她的发间摩挲,低头轻声的问:“怎么了?”
相思紧紧的抱着他,仿若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道。“相思很高兴,可以在危难的时候,陪在王爷身边。这是相思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女人啊……在王府的时候,他对她那么好,她却一直推他去旁人那里;现在他们被人追杀,窝藏在这山洞间,她居然说很幸福。“你不怕死吗?”
“我宁愿为你而死。”
陆离有一丝震撼,他看向她的眼睛,有沉默的柔情深埋在泪光里。她愿意为他而死?他的心柔软又温暖,伴随着隐隐的细微痛觉。他很想问她为什么,却没有问出口,只是淡淡的说:“我们都不会死的。”
杀手们开始找寻和搜查山体上的山洞,眼看着就要冲着他们这里来了。陆离微微一笑。“你在这里等我。”他的眼神不容置疑。说罢便甩开长袍从洞口一跃而下。宛如飞鸿。
他稳稳的落在山谷里。衣袂飘飘。周身散发着从容的优雅和慑人的杀气。他的模样俊美绝伦,鬓若刀裁,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冰冷。杀手们见到他显然一愣。既是因为没有想到他会主动现身,也是因为被他周身难以言喻的强大气场所震慑。
“哼!既然你已经送上门来,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陆离冷冷一笑:“死在本王手里,也算你们走运。”
数十个杀手闻言皆目露凶光,利剑斜指着青天,一齐呈包围之势快速向陆离冲过去。
陆离倒丝毫都不慌乱,腾空而起,脚踏敌人的利刃,一记横扫千军,直击四五个杀手的太阳穴,优雅的翻身落地。轻易便化解了围击之险。
一挥利刃,剑气如虹,草木皆惊。
“王爷。”溪风也在此时从天而降,来到陆离身边,“溪风来迟了。”
陆离一笑:“来得正好。”
二人配合默契,一攻一守,攻则凌若风雷,守则稳如象踞,招式连贯犀利,步步为营,以一敌十居然游刃有余!陆离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敌人当头洒了下来,这些个贼人尽数倒地。山谷里来回穿行的风也宛如被森寒的剑气劈开,摧的枝头的叶都纷纷落下。
相思在洞口看的紧张,心也宛如提到了嗓子眼。见到陆离和溪风大胜,才刚刚松了口气。只见前后又来了两拨辽人打扮的的杀人,数量足有三十余人!
一前一后,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那为首的叫嚣道:“纵使你陆离有登天的本事,此次也插翅难逃!”
溪风大喝:“大胆贼人!居然直呼楚王的名讳!拿命来!”
这一场人数悬殊的激战,一触即发。
顷刻间剑光如雨,密洒而来,陆离和溪风呈背对之势,以守为攻,随着灵活犀利的变招,居然让敌人无任何可趁之机。
“咻……”为首那人对着山谷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
“糟了。”溪风说道:“那贼人肯定是在召唤同伙。”
陆离却毫不慌乱,冷冷一笑:“正好一网打尽。溪风,撑住了!”
又是一轮激战,刀光剑影,一时间白刃相接,难分难舍,兵器碰撞时激烈和冰冷的声音,让相思忍不住双手握拳紧紧抵在自己的心脏处。她的双眼牢牢的盯着陆离,生怕他有一个闪失。她的心里焦急极了,如果他有什么不测,她也断断不会独活,一定会从这百米之处飞身而下,粉身碎骨也要陪着他。
她的手轻轻放置于自己的小腹。孩子,你看见了吗?
为首的见他们一行三十余人,居然奈何不了陆离和溪风,心里正窝火,又疑惑怎么听到他的暗号,剩下那二十多个弟兄还不前来助阵,忽然便看见了相思!一袭玉色衣衫,正紧张的观望着战况!
一条毒计生上心头!他踏石而上,一下子就蹿到了洞口,一把抓住相思的肩膀,擒着她而下。
冰冷的刀刃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此刻正横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处。
“楚王,你的夫人在此。”
陆离冷冷的眼眸落下,神色一凛!真是卑鄙!居然拿相思要挟他?
“王爷不用管我!相思不怕死!”相思着急大喊,如果因为她拖累了他,那她真的是该死,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闭嘴!”那个贼人凶恶的喝道,右手稍一用力,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她的肌肤,殷红的鲜血缓缓流下。
陆离一贯冷静,此时却难以自控:“住手!”紧张和担忧从深邃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那贼人略一吃惊转而仰头大笑道:“世人皆说楚王不近女色,依我看,楚王倒是很疼爱这个夫人嘛。”说罢,忽然神色一转,面目可憎的狰狞道:“还不快弃械投降!否则,你这夫人可就要身首异处了!”
溪风怒喝道:“你竟然挟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贼人冷冷一哼:“无毒不丈夫!快放下武器,少废话!”
陆离蹙眉,缓缓的将宝剑放下。
“想不到堂堂楚王居然是个痴情种!”为首的贼人讥笑道。
“王爷……”相思摇着头示意他不要管她,泪水顺着脸颊悄悄滑落。
那贼人眼露精光,眼睁睁看着陆离将宝剑缓缓放置在脚边。
就在这时,陆离趁着他稍一松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指力弹出一枚石子,正中贼人腿上的承山穴,那贼人一个踉跄之际,陆离已宛如闪电,弹身向前,一把将相思拉进自己的怀里。翩然旋转至一侧。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宛如流云,迅速连贯。
相思的眼泪还未流到唇边,就已经在陆离的怀里了,相思看着他沉静的眸子,悲喜交加,刚要抬手擦去泪水。忽然,陆离抱着她急速一旋转,“呲……”是刀剑刺入骨肉、皮开肉绽的声音!陆离闷哼一声。
这一剑洞穿了陆离的肩膀,他却没有丝毫迟疑,咬紧牙关,横腿一扫贼人的印堂。转身相向。
鲜血泉涌而出,陆离镇定的抬手快速的封住自己的穴位止血。
相思呆立,他这一剑是为她挨的。刚才他忽然抱着她回旋,就是为了与她互换位置,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挡了一剑?!
“王爷!”见到陆离中剑,溪风一下子红了眼,招招凌厉,仿若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利刃宛如千鸟穿林、首尾横扫,一时间连杀了数人!
陆离没了宝剑,便扯下山壁间攀附的一条绿藤,以藤蔓为软鞭,寸劲激发,柔韧的藤条破空飞旋、横扫而出,宛如利刃加身。虽然陆离受了伤,却依旧气定神闲,招招凌厉无匹,攻守有度,密不透风,翩若惊鸿。
正在双方难分难解之时,山谷里忽然传来大片的脚步声。
贼首狞笑道:“你们的死期到了!我们的人来了!奈何你们再怎么能打,力气也总有用完的时候!不如趁早投降!”
陆离却冷冷一笑,悠然的说:“不错,不如趁早投降。”
那贼首正不解,忽然间大惊!只见一骑军队已经冲入山谷,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穿着的是勾陈锁子甲,竟然是泱国的军队!
难怪啊!他发出信号那么久,守着山门前后的弟兄们却迟迟不来,看来定是已经被泱国的军队消灭了!只是泱国向来中立自保,从不多管闲事,怎么会出兵为楚王解困?为首的贼人已然来不及想这么多,他面如死灰,眼神宛如灰烬般空洞暗淡,忽然大喊道:“还等什么?“说罢,忽然眸色一暗,一口黑血喷出,倒地而亡!
其他辽人装扮的杀手,也都丢下刀剑,咬破牙关,中毒而死。原来他们都是死士,早已在牙关里埋了见血封口的乌头毒砂。
遇刺的消息,没有外传,陆离一手压了下来。一是想静观其变,二是不想姬四清身份败露。想要致他于死地,又有这等本事找来这么多死士效忠的,全天下也就只有一人。
陆离的伤,贯穿了整个肩膀,又经一番打斗,流了不少的血,早已衣衫染透,只是他穿着玄色的外衣,才不易察觉而已。客栈最上好又最幽僻的厢房内,他脱了上衣,正在清理伤口。相思拿着手绢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他剑伤周围的肌肤。盆里的水由清水变成血水,已经换了好几次。
“王爷的伤势严重,为什么不找个大夫?”她哆嗦的厉害,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生怕弄疼了他。
“本王不想遇刺之事外传。”他忽然淡淡一笑,“在军帐,你照顾那些受了重伤的将士倒是沉着,本王不过一剑之伤,你却抖的这般厉害?”
相思见他唇色惨淡,额头有细微的汗珠,想来这一剑深刻,定是痛极。他居然哼都不哼,还有心逗她说笑,分明就是她害了他啊。
她的眼睛里是明如秋水般的痛惜和疚意:“相思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想王爷受一点点的伤。”
他一愣,温暖宛如潮水,将他轻轻淹没。他的眼神透出难得的温柔和暖意,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的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她颈处的伤口。一道细细的剑痕,好在并不严重,只是皮外伤,上了一些金疮药,已经止血和结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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