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天,林童下班后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很多种不同口味的饺子。原准备散步到公交站坐车回家的,却不想竟走到了ifs中心的大门口。
银白色的灯光在宝蓝色的冬夜里勾勒着这栋玻璃外墙的峻拔建筑物的轮廓,与底层商厦橱窗里优雅姿态的模特一起营造出梦幻般的景象。
林童驻足在那里,抬头望向那垂直线条的顶端。
聚会那天秦显烨一直把送她到一楼大厅的入口处。为刚才的行为感到些许尴尬的林童低着头对他表示了谢意,转身却没走几步,秦显烨又把她叫住了。
“林童,我想问问你,”林童回头望着夜晚萧瑟凉风中的秦显烨,他此时正微微偏过头,几缕被风吹散的头发温柔的耷拉下来,停留在泛着光的额头,“潇太子家的马卡龙真有那么难吃吗?”
林童瞪大眼睛迟疑了片刻,“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马卡龙”。
秦显烨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把脸上仅剩的那点硬朗的线条也融化了,双眼绽放出温柔妩媚的神采,仿佛猜中了谜语的小孩子一样乐不可支:“我就知道。”
自从那日之后,林童就断了与秦显烨的联系。她知道秦显烨的新公司就在离她几个街区的那栋繁华的大厦里面,她的手机里还有他的电话,而且无论如何,他们已经正式相识,甚至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朋友了。所以,林童觉得没有必要那么焦急的去和他接触,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刻意回避他。
可秦显烨却真的像消失了一般。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十月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也许都是自己的想象。
可是她清楚的记得几天后张希雅就神秘兮兮的把她叫出来喝咖啡。
“是你吧?和秦显烨传绯闻的那个记者?”
“什么…。。什么意思?”
“我可都听说了。”张希雅一脸坏笑的凑近,“圈内都传遍了呢,说那个冷酷的秦显烨竟然为了个小记者跟唐氏决裂了啦,一场豪门厮杀就此展开。”说到这,她夸张的做出摊开手臂的姿势,“这几天哪,财经界的记者都跟拍到了明星偷情的狗仔一样激动。尤其是女记者们,你简直让她们重新燃起了对这行的希望啊。我看她们都要拜你为教主了。”
“……你该不会”
“我当然没有暴露你。可真真憋的我内伤啊。”
想起那天的情景,林童不由得叹了口气,“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灰姑娘大战豪门的战争还没开打就泄气啦?”
“他们是不是豪门我不知道,可我绝对不是灰姑娘。”
“你可知道唐西蓓是什么人?”张希雅看着林童一脸无知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我就知道,你啊,简直就是糊涂到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她将一满杯咖啡喝进嘴里,开始一本正经的说起话来。
“你还记得郭梁栋吗?就是那个靠炒股发达了的李墨的小跟班,我们总喊他小郭子的?”
“他怎么了?”
“那天我去采访洪安证券的老总陈万年,正巧碰上他,原来他现在已经是洪安证券的合伙人了呢。”
郭梁栋见到张希雅的时候,一面惊喜的将她迎进办公室里,一面悲悲戚戚的抱怨这次他跟洪安都遭了血灾,“现在老陈恨不得扒了我的皮哟”。
张希雅没好气的揶揄他“你小郭子投机倒把这么多年,好事全让你占光了,也该你摔摔跟头啦。”
“张姐姐,张千金哦,可不能这么说。我又不像你,出生就含着金钥匙,我那不也是穷怕了嘛。”
“得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华夏集团姓秦那小子的是嘛!”
“秦显烨?他出什么事了?”
“怎么,你们财经界不可能不知道吧!这事情恐怕你们知道的比我们还清楚呢!”
“别卖关子了,快说。”
郭梁栋递上泡好的铁观音,原原本本的说起这几天在股市里发生的“唐氏惨案”。
原来几个月前与秦显烨西下建合资公司的事情同样引人注目的,是他即将于唐氏千金唐西蓓联姻的传闻。唐氏这几年在几宗开发案上的投入都没有得到预想的回报,尤其是在新能源汽车的开发上,尽管研发成果显著,但都是些赔本赚吆喝的买卖。而且唐氏还在海外的几宗收购案子上也栽了跟头。
但自从秦显烨与唐西蓓要联姻的传闻出来后,唐氏股价就坐上了飞机。这其中一个重要的推手就是郭梁栋。
郭梁栋在股市里的嗅觉简直灵敏的像只狗。他从来不关心企业的实际状况,但对人们口中的传闻和内幕消息有着侦探一样的敏感。尽管陈万年警告过郭梁栋,唐氏那对烂摊子碰不得。但在股市里从没栽过跟头的郭梁栋,自信心已经太过膨胀。他鼓动其他几个合伙人,私下联络好几个小型的证券商,在唐氏增发配股的当天,一举吞进了20%的唐氏股份。
秦显烨来c市后,与长期坐镇c市的唐西蓓联姻的迹象就更明显了。人们都在谈论华夏集团与唐氏集团双强合璧将会给汽车行业带来怎样的震荡。
郭栋梁很是高兴了一阵子,然而几天前的聚会之后,就有圈内人放出话来,说秦显烨与唐西蓓的婚事要吹了,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记者。
“我说张希雅啊,你们这些女记者,有点职业道德好不好!企业家可是你们的采访对象啊,怎么能上赶着勾引呢?那他们跟你们之间就应该像师生之间的关系一样嘛。纯洁一点好不好。”
张希雅气呼呼的抓起沙发的靠枕向郭梁栋砸过去。
郭梁栋夸张的一躲,嬉皮笑脸的说“别呀,大千金你肯定的不是那种人,那姓秦的哪里入得了你的法眼啊。”
“我看这次谁给你收尸呢。”
“可别说了,姐姐。”郭梁栋当真眼睛泛起了潮红“这几天的估价跌掉了裤衩。唐家老头子真是老糊涂了,眼看已经管不住那些想跳逃的小东家们,还把老底都拿出来拼命往回购呢!哪里能撑得住!我倒盼着那个英雄出来接盘救我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听到这里,林童感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至脊背。
“秦显烨吗?哼,竟然连郭梁栋那样的老油条都相信了这灰姑娘的故事。秦显烨他好手段!但我是知道你跟秦显烨是怎么一回事,他哪里能是个浪漫的主。事情明摆着,他要吞掉唐氏,然后把a市的那帮子权贵也架在砧板上。”
那天后林童常常会去网上搜集有关唐氏和华夏集团的新闻。可那些报道都千篇一律,毫无新意。无非是把唐氏此次的股灾归结为“多年的经营不善”,“过于超前的产品理念”和“不够优秀的核心竞争力”所导致的“必然的偶然事件”。
只有一家娱乐新闻里爆出了秦显烨20岁时穿着军装的照片,照片中一群穿着绿色笔挺军装的少年们,正向着国企敬军礼。最前面那个持枪的身材高大的士兵,依稀能辩得出是秦显烨的模样。那则新闻爆料说据来自他一位多年的老战友称,秦显烨曾经被称之为中国最帅的特种兵。然而这则关在娱乐版块时尚类话题的报道,竟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重要的是没有一点关于传遍圈内的那个女记者的消息。这让林童不由得舒了口气。
此刻这栋高大的建筑所象征的某种辉煌和压迫,让林童倍感失落。寒风再次袭来时,林童才发觉身上已经凉透了。
从公交下来转进自家所在的小巷时,那辆熟悉的百色路虎车跃入眼帘。
林童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近,慢慢看得见正从挡风玻璃向外注视着她的秦显烨。
在离车几步远的地方,她停下来,用她那不可思议的目光直直凝视着从车里走下的身影,还是那样昂首挺胸不可侵犯的姿态。
“好久不见。”
“秦显烨。”
秦显烨听到这三个字时,眼里浮现嘲弄的神色,“正是我。”
“你什么时候来的?是从ifs中心过来的吗?你有没有看见我呢?我刚才在那里站了半天。”
秦显烨弯腰低下头来,故作夸张将林童的脸仔细的打量一番,“作为女人,你实在不懂得含蓄。”然后他又立直身体,“不过作为粉丝,你倒是够尽职。”
“秦显烨,我有话问你。”
“好呀,不过”他接过林童手里的口袋,“你得先请我吃饭。我是可是慕名而来的。”
第一次到林童家里来,秦显烨到表现的非常自在。连简陋的家具和乱糟糟的摆放的各种物件,似乎都没有超出他的意料。
但是当看到林童端上来的水饺黏成一坨,不少还漏了馅的时候,他止不住皱起眉毛直摇头。
“上次你在潇太子家的一番慷慨陈词,虽有虚张声势之嫌,倒也没有辱没你饮食家的名号,但这饺子也煮成这样,实在……”
林童呵呵笑着。“那些外表过于漂亮的食物,要花费多少工夫!没有人愿意给自己做那样的东西,除非是奴才给主子做。所以啊,煮成这样的才是我们老百姓的家常啊。”
秦显烨一边抱怨一边还是把满满一盘的饺子尽数吃掉了。
林童收拾完厨房,端出两杯开水。
彼时秦显烨正仔细观看者挂在墙上的一组照片。
待他的目光停在那张姐姐的旧照时,林童紧张的望着他的脸。照片中女孩正勾腰站在一群孩子中央,满脸灿烂的笑容。
那女子化成的灰烬此刻仍躺在那冰冷的地洞里,却借由这张定格的画面向着她朝圣般仰望了一生的男子展露她最美的笑靥。
秦显烨回过头来,迎着林童惊恐般瞪大的双眼。
“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
“哦,”林童慌忙在沙发上坐下,待秦显烨走到她身旁时,她问“那次聚会,你是故意带我演戏给唐西蓓看的吗?你为何要这么做?是为了和她解除婚约吗?”
秦显烨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他喝了一口水,“首先,我和她并没有婚约。其次,”嘲弄的神情又回到他的眼角,“你当真不适合当记者。”
“你为什么带我去?”
“你觉得我是在演戏吗?”
林童迟疑了,“听说…。。听说是为了吞掉唐氏…。”
“听说?你听谁说?”秦显烨的语调并没有多大变化,但面部变得僵硬起来。“你不是美食记者吗?为何关心起股市了?”
林童抬起头坦然注视着秦显烨。“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是财经记者,她曾经想采访你但被你拒绝了。”
“那你可以让他再来采访我一次,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答应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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